第5章 生命的憧憬
三月份，春假的前一天下午，江一原上完最后一节课，收拾东西，打算着去附近的书店买几本画集，最近陶芊很喜欢看那种风景插画本。在路上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陶芊突然伤口发炎，高烧昏迷，被送进了抢救室，接到电话，他立刻赶往医院。
急救室外，江一原感到从未有过的煎熬，像是在海水中挣扎，一波一波的水浪打来，漫过鼻息又给他片刻的呼吸，他坐立难安，在走廊来回地走，这是他第一次接近病危时的陶芊，重逢以来的三个月，他看着陶芊每天输好几瓶液，每顿吃许多药片，虚弱又病态，可至少她还能和自己说话，对自己笑，而现在，她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
他开始恐惧，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这才三个月，他怕她就这样离开，然后他再也找不回。
煎熬了三小时后，指示灯终于由红转绿，手术室门被打开，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为首的人一边摘口罩一边侧头对着旁边的人说什么，江一原焦急地围了上去，等他们交谈完便赶紧开口：“路医生，陶芊怎么样了。”
路医生言简意赅：“这次感染比较严重，抢救过来了，接下来转icu，后续还要看情况……”
江一原怔怔地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两个护士推着床走了出来，“陶芊……”他几乎是扑了过去，被护士拦了一下。此刻陶芊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角贴着湿漉漉的发丝，他的心好像被紧紧揪在一起，他一路跟着到了icu门口，看着她被送进icu，他怔怔地望着闭上的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感到脸上有点凉意，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水迹。他又在icu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开车回公寓。
陶芊是在住进icu的第二天醒来的，醒来时是下午，正好是江一原来探视的时间。
江一原一直凝视着陶芊，看到她慢慢地睁开了眼，激动地凑近：“陶芊……陶芊……”他轻声地唤她。
陶芊缓慢地眨了眨眼，呼吸罩上一阵一阵的白雾，她吃力地偏头，看着穿着隔离衣，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江一原，此刻她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胸口有些闷痛，即使带着呼吸面罩，喘气依然有些艰难。
江一原克制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叫来了护士，两个护士围了过来，记下了她的各项数据，又给她调了下输液速度。
她一直安静地注视着江一原，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眼睛却很亮，睫毛不时地眨动着，她很想伸手握住他的手，然而因为力竭只有指尖动了动。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隔着一层隔离衣，她轻点了点他的手心，好像是在安慰，江一原鼻尖有些酸，摸了摸她的手背：“我在的，陶芊。”
他凑近她，声音轻柔地和她讲起话来，讲到自己在美国的旅行事情，他轻轻捏了下她的手：“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好不好？”
陶芊眨了眨眼，指尖在他的手心划了个ok。
一周后，陶芊终于从icu转入了原来的普通病房，这次发病后她的身体更加虚弱，精神很差，每天都昏昏欲睡的，江一原几乎推掉了一切非必要的活动陪着她。一直到五月初，她的身体和精神才好转了些。
这天，江一原给她穿好了衣服，又不放心给她围了条薄毯，五月初的剑桥市气候还算温和，但还是有点小风，他又给陶芊带了个棉纱的帽子和口罩，才推着轮椅带她到医院的花园里，五月的阳光温暖明亮，花园里有不少出来晒太阳的病人，江一原推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这里是一丛花圃，里面开着月季和雏菊，江一原坐到长椅一边，陶芊的轮椅就在他身旁，她揽着他的手臂，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阳光洒在眼皮上，眼前流转着淡淡的金红色，微风吹来，带来花草的芬芳，她轻轻嗅着，清雅的味道融进身体里，就像是一种生命的活力，从她心的最深处探出了芽，慢慢生长着，憧憬着，她在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他摸了摸她的发，侧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七月中，暑假里，江一原的生日到了，早上陶芊醒来就对上了江一原带着笑意的眼，不远处茶几上摆着一个方形的纸盒子，用丝带打了漂亮的蝴蝶结，她眨眨眼睛，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江一原。”
偷香成功后陶芊赶紧跑去洗漱，留下江一原摸着被亲过的脸笑得一口白牙。
出来后早餐已经摆好了，桌上比往常多了个蛋糕，四寸的蛋糕没有涂抹奶油，淡黄的蛋糕皮中间夹着鲜果酱，表面放了一排水果，还有一个写着happybirthday的巧克力牌。
“大早上的就吃蛋糕的么。”陶芊跃跃欲试地扑了上来。
“换算下时差，我们这里的早上九点相当于国内的晚上。”江一原拿出蜡烛，给蛋糕插上，正要点火，又突然想起什么，从一边翻出来一个生日帽，粉色的，上面刻着烫金的princess，顶端还有一个绒绒的白球，他把生日帽给陶芊带上。
“你过生日我带什么帽子啊，不应该是你戴吗？”陶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这个比较符合你的身份气质。”江一原调着帽子的角度，一本正经地应道。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说我是公主了？”
江一原挑挑眉：“难道不是吗？”
“你这是不小心拿错了吧……”陶芊嘟嚷着，但还是扶了扶帽子，又顺了顺发。
江一原没做声，当时蛋糕店的人问他要哪种款式的生日帽，他目光扫过一排，最后指向了写着princess的。
他把蜡烛点上，又拉上了窗帘，遮光的窗帘挡住了早晨的光，室内一片昏暗，烛火的光显得格外明亮，江一原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陶芊，她微弯的双眼里跳跃着两团明亮的烛焰，期盼地看着他。
今年的生日她终于陪在他身边。
他笑着对她说：“我许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陶芊挑了挑眉：“这么灵验的吗？”
“我去年的愿望就实现了。”烛火下江一原线条柔和，眼睛暖洋洋的。
“你去年许了什么愿啊？”
“找到你。”他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她可以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陶芊看着眼前认真看着她的青年，一时百感交集，告别的那一晚他说想和她一起过生日，那时她强忍着难过点头，她以为他们没有以后了，怎么会想到有一日还能有陪他左右，实现这个生日诺言。眼眶浮上些酸涩，“以后我都陪你过生日。”她强忍住泪意，“只要我还在你身边。”
江一原心中一酸，握住她的手，声音认真又轻柔：“我永远都陪着你。”
陶芊点点头，不想把气氛变得感伤，赶紧开口：“快许愿吧。”
江一原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希望陶芊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希望他们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烛火被吹灭，室内又是一片昏暗，但还能隐隐地看到她的面容，他凑上前，轻轻吻了下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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