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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契子:仲夏夜之梦


  母亲看着镜子和镜子里倒映出的她哥哥和她,自花鸟画屏后探出头来,奶娘才帮他们都洗了澡。

  一式的肚兜,只是红男绿女。镜中的母亲笑着招了招手,于是,她哥哥跑了过去。而女孩子有些迟疑,刚刚父亲是在咬母亲么,咬她的耳朵?

  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娘……”

  “嘭”的一声,不约而同,好似节日燃放的烟花。镜中烟火亮起,犹似梨花,散落成无数针尖亮的星。女孩子把眼睛看向远方,只觉浑身冰凉。

  可她还是看见,他眼睛里倒映出烟火的光,轻轻地笑了。

  这段日子里,她见过午夜梦回的阿睿无数次的笑,却都不像此刻这般,耀眼得让星辰和烟火的璀璨都黯淡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女孩子才恍然,那是她孪生哥哥死前最深的绝望和救赎。亲眼目睹父亲在眼前死去,并非那一眼的真实,却是他至死绕不开的深渊。

  然后,黑洞吞噬,他也死了。死前一刻,想的却是母亲的怀抱。

  白瑞雪抬起头,惊见她母亲跪在蒲团上,佛堂内檀香袅袅,神明慈悲。一个年轻男人颔首立在一旁。

  “我知道现在不兴这些旧玩意儿,但我这个做奶奶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她母亲拨弄念珠的动作停住,叹了声气,起身示意一旁上年纪的妇人从菩萨前取来,“且留给你以后的孩子吧。”

  是一个供在菩萨跟前的木头匣子。打开,里面有一个银锁,正面有“长命百岁”四字。

  “谢谢母亲。”年轻男人伸手接过。镜中虽然模糊,那年轻男人看上去却比她母亲还高,手中银锁逞亮。

  那是她孪生哥哥的。女孩子死死地盯着,一刻不敢置信,她也有一个。银链子系着块长命锁,微微地摆动。

  正面有“长命百岁”四字,背面錾麒麟图案,寓意吉祥。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她母亲面对菩萨接着说,“你也不小了。”

  顿了顿,她母亲又说,“瑾轩一早就要走,你去送送他。又一个不省心的,念了那么多书,还得来这里念书。”

  “好。”说着,年轻男人收起长命银锁,走了出去。

  镜中的母亲随之模糊,消失不见。

  瑾轩,谢瑾轩。回过神的白瑞雪转身出门,步履匆匆,她也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

  那是白瑞雪母亲的娘家侄儿,也是白瑞雪的表哥,曾指腹为婚的……这回回了桃源山城,谢瑾轩的母亲也是白瑞雪的舅妈,特地请她上门来向她道谢。

  女孩子也有耳闻,瑾轩表哥留学是在海外的帝都城里,她母亲总叫他去家里住。

  却是她母亲托瑾轩表哥带了些东西给她。白瑞雪的舅妈絮絮说了些话,还要留她午饭。女孩子这才听闻瑾轩表哥又在相看了。

  女孩子听了出来,她母亲还不死心,舅妈只能寻了她去说,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哐当”一声。黑灯瞎火的,白瑞雪撞到了板凳。

  那个屋子里停了尸体。无人认领或者含冤而死,需要掩埋或者等人验看后再掩埋。那一具尸体可能送来不久,还没有入殓,是要等巡捕房的人么。

  一枪致命,却是从背后。白瑞雪顾不上膝盖,一瘸一拐地跳。



  这里的人总说,这样死去的人怨气重,过不得奈何桥是要“闹”的。只有找替身,才能轮回转世。女孩子慌里慌张地去开门。

  正巧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她被闪身进屋的猎狗来福撞得一个趔趄,扭到了脚。

  他手中的油灯照了过来,光线依稀刺眼。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

  “小雪——”一无所知的夏舒航看着泪流满面的她,一双眼像雨夜里的小猫,亮得不像样子。

  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隔了一会儿才说,“你,你怎么不点灯呢?”

  桌上一灯如豆,将屋子里的黑暗驱散。

  宋先生拿来跌打药酒。白瑞雪的视线则被夏舒航手里的笼子所吸引,里面的东西蜷成一团,毛炸呼呼的,是什么。

  “刺猬——”夏舒航献宝般将竹编笼子拎到她跟前,赔罪般恳切,“小雪,送给你的。”

  白瑞雪注意到是自那间屋子里取来的竹编笼子,就在这时,竹笼子里蜷做一团的刺猬又咳了一声。

  当真像了一个上年纪的老者。它似乎受了惊吓,呼呼喘气。

  “它——”白瑞雪伸手一指,“刚刚就是这样……”

  ——“吓到我了”几个字,还是没有说。她也不是被它吓了一跳。

  “它就是这样的。”夏舒航同她解释,吭哧吭哧,山里的野猪刨冬笋的动静比这可大多了。

  他接着说,“下雪后三两日你再来,刚刚师父教我去山上挖陷阱,你也来。我们烤麂子吃。”

  麂子,是这里山上的一种小型的鹿,肉质鲜美。

  白瑞雪白了他一眼,还是接过竹笼子,算是既往不咎地和解了。

  丰年巷里的孩子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个人很快又凑一起,说说笑笑了。

  “阿寿,这是你们刚刚背下山的野猪?”白瑞雪捧着茶碗,偏着头看他。

  桌上的油灯照着他的侧脸,如山峦般挺拔俊秀,有淡淡的阴影。他握刀的手修长好看,也可入画似的。她想,在哪里见过呢。

  夏舒航曾是白瑞雪堂弟白亭西的伴读,“阿寿”是他那时的名字。最初却是白瑞雪这么唤他的,渐渐的,也就传开了。

  白瑞雪一直在白老太爷面前得脸,也曾趁着祖父开怀撒娇扮痴地不依不饶:“为什么哥哥弟弟都有伴读,就我没有……我也要。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阿寿’。”

  阿寿。

  夏舒航一早知道了她的乳名。那时的白瑞雪,身边众星捧月般围聚着奶妈仆人,聪慧过人,成日里笑盈盈的。

  然后,他抬眼看了过来,白瑞雪不意被他视线撞个正着。

  夏舒航正在腌制野猪肉,坛子里放一层猪肉撒一层粗盐,“它总来竹林祸害冬笋。这回掉陷阱里,天寒地冻,发现时已经绷得像石头一般坚硬。这里只有一半了——”

  他说着,出其不意地看向她。

  二人目光一撞,似乎激出了火花。十二岁的白瑞雪,还不能很好藏匿自己的情绪,但她似乎认准了他。

  时间瞬间回溯了五六年,夏舒航仿佛回到了他无忧无虑的孩子时代,在白家祖宅里,看她舞剑。

  六岁的白家二小姐白瑞雪,正挥着一把桃木剑,在池边假山练剑。

  假山边几株桃杏开得好,池畔垂柳也是鲜活,花红柳绿的。却是白家大少爷一身红衣,灼灼其华,二小姐著着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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