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尘·初见
公元522年
夏安国凭借骁勇武将开疆扩土，建立邦国，定都宁安，开创盛世，就连初代皇帝也是武将出身，全国上下大兴习武之风，以成为武将为荣。
这日，天朗气清，暖风和煦。夏安国三殿下夏桐与仆从在京城街头游逛。
“殿下，你看前面聚着好多人。”夏桐顺着仆从的指引看向前方，只见人群中间是一个彪型大汉包围着一个身着黑衣、低着头、莫约十五六岁的小少年，“过去看看。”
“就你这小身板，就会像耍猴儿似的比划两下，还想来跟我们抢生意，我呸，兔崽子，哪来的滚哪去吧……”那大汉拎着小少年的前襟，边说着就挥着拳头欲劈下。
“住手！”夏桐拨开围观的人群，在那拳头砸到少年脸侧时及时制止。
少年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刚好对上夏桐的视线，夏桐这才看清这个少年的模样，蓝瞳淡颜，眼睑微红，嘴唇轻抿，处于弱势神情却丝毫不见慌张。而少年只看了夏桐一眼，又低下头去。
大汉一看来的是一个身形纤弱、一袭素衣的白净小生，嗤笑道：“又来一个瘦弱鸡，小子，没你什么事，我们这是江湖规矩，卖艺的也得有个先来后道，这小子抢了老子的生意！老子今天饶不了他！”大汉龇牙咧嘴，又举起拳头砸向少年。
“你要什么补偿，我可以给你！停下！”夏桐看着大汉这莽夫做法，很是头疼，着急得提高了声音。
大汉听闻这话，放下拳头，也松开少年衣领，双手交叉胸前，打量着夏桐，道：“补偿？当然是我损失的钱啊！你想替这小子补偿？！啧！”觉着夏桐没有那个补偿的能力。
夏桐走上前一步，与大汉对视，语气镇定：“你想要多少补偿，开价吧！”
大汉眼珠一转，眉头一挑，“喏！”大汉举起一只张开五指的手怼到夏桐眼前，“这个数，五百两银子！给了钱，我就放了这小子！”
一听这话，群众中窃窃私语声响起：“这明摆着就是讹人嘛！“这小公子该不会真的给钱吧……”一直低着头冷静旁听的少年也抬起头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大汉。
夏安国兴武，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习武之人，故而很少有人会观看卖武，卖武本身本就收益甚微。
夏桐的随侍上前劝说：“殿……少爷，这就是在讹钱啊！”
大汉摸着下巴，斜睨着夏桐，“怎么？给不起？给不起就……”
“成汝，取我钱袋。”夏桐不容分辩的命令声打断了大汉的嘲弄。
“是，少爷。”被叫到的侍从只好摸出钱袋递给夏桐。
夏桐拿过钱袋，掂了掂重量，又解下身上佩戴的一枚玉佩一同递给大汉，“这些银两加上这枚玉佩，足够五百两。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少年的眼神变成了震惊，注视的对象转变成了夏桐。
群众中一片唏嘘声，大汉微愣，而后喜笑颜开，快速抢过钱袋和玉佩，满意道：“今日就算我网开一面，不与这小子计较了！”说完，扬长而去。
热闹结束，群众也散了，只剩夏桐、少年和夏桐的两个随侍。
自夏桐给出钱财之后，少年的目光就一直在夏桐身上未移开，不过现在眼神里的震惊已经散退干净，只余平静。
夏桐迎上那纯粹透亮的蓝眸，浅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南。”
“可有父母？”
“不知。”
“家住何处？”
“我自南方而来……听闻皇都繁华，来此谋生……我想活下去。”
“跟着我吧。”
夏桐将少年带回了皇宫。
从此，关于这位废柴夏桐三殿下的笑话便又多了一件。整日摆弄文墨的弱鸡殿下接回了一个街头的流浪儿，并终日与之为伍。
夏桐将阿南带回了自己居住的慧清宫，先是给阿南准备了一桌放菜，而后安排了住处，准备了干净衣裳。待阿南梳洗穿戴整齐之后，夏桐将他叫到自己的书房中。
“你说，你不知父母，这是何意？”夏桐斟酌用词，“是与父母失散了么？”
阿南发觉夏桐发问得十分谨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回答得很是直接：“不是失散。自小就没有父母，靠乡亲接济过活。父母，据说是去世了。”
夏桐听着阿南的直率回答，有些无措，怕自己触及别人的痛处，“这样啊……”
“你既然能在街上靠武艺挣钱，想必你的武艺很是不错吧！”夏桐转移开话题。
阿南轻笑，“卖艺……不过是会些花架子罢了，谈不上武艺。”
阿南看着夏桐温和期待的目光，顿了顿，又补充说：“小时候跟着邻居家的大哥练过一段时间，学会些招式，长大后也常习，为了保住自己唯一能够赚钱的本领罢了。”
夏桐听完，没有立刻答话，思虑片刻，又问阿南：“那你想认真的习武吗？我可以为你介绍老师，都是很厉害的将士。”
阿南听到夏桐的问话，瞳孔明显放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不明显的抓紧，顿了一会儿才答道：“如此自然是很好的。”
夏桐将阿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下了然，挥袖摆手做出请的姿势，“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我带你去见老师。”“多谢殿下！在下告辞。”阿南双手作揖辞去，临走前冲夏桐露出一个有些腼腆收敛的笑容。
阿南走后，夏桐召来亲信护卫，“你去拜访一下赵将军，就说我明天会带一位朋友前去求教。”
“是，殿下。”
护卫离开后，夏桐独自一人来到后院中，眼中满是惆怅感伤，他伸手抚摸院中那颗参天桐树的斑驳树干，低语：“母妃，孩儿很想你，孩儿很想仔细看清你的模样……”慧清宫是夏桐生母清妃的居所，院中桐树是清妃亲手所植。小小树苗已然参天，小小婴孩已挺拔翩翩，怀揣希望播下种子的人却是看不见这些了。
听阿南说起自己的身世，夏桐感同身受，自己虽未父母双亡，未曾体会食不果腹、靠接济卖艺而活，不过喜爱文墨、不愿习武又失去生母的三殿下，在这皇宫里生活也不是易事。
第二天，夏桐起床后准备出门去找阿南，侍从推开门却发现阿南倚着阶梯扶手候在门口，不知是等了多久。
一见夏桐出门，阿南立刻站直身体，神采奕奕，眸子发光，向夏桐拘礼问好：“殿下！”
夏桐见阿南这副模样，本是意料之中，但也意外，昨日冷淡克制的少年原来是这样喜形于色的性情。
阿南的神采和独属于少年的精气神仿佛感染了夏桐，夏桐露出了笑容，招手道：“你随我来。”后遣散其余跟随的侍从，只余阿南一人。
被留下的侍从们看着夏桐与阿南离去的身影，轻声嘀咕：“好久没有看见殿下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是啊，殿下平日总是谨慎细致，小小年纪，心思颇重……”
“慎言！三殿下，唉，不容易啊……”
夏桐领着阿南去皇宫禁卫军的军营寻赵将军，昨晚打过招呼，赵将军会在军营中接待他们。
路上，夏桐跟阿南提前交代了一些嘱咐：“赵将军是我母妃本家的亲信，是京城禁卫军的统领，他武功高强，训练严苛。你跟着他，肯定是能学到东西的，不过也要受不少磨难。”
阿南抱拳作揖，诚恳答道：“阿南定当认真跟随赵将军习武，不怕千难万苦。”
夏桐满意点头。
到了军营，赵将军对夏桐行礼之后，细细打量阿南片刻，问道：“会用剑么？”
阿南作揖答：“会些许。”这倒是出乎夏桐意料，本来以为他只会些拳脚功夫。
赵将军在一旁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剑扔向阿南：“耍两招来我看看。”
阿南接住剑，抱拳答：“是。”
只见利剑出鞘，阿南瘦削挺拔的身姿提剑潇洒挥舞，动作漂亮有力，举剑、挥剑、劈剑，行云流水。
夏桐虽不大懂武艺，但看着阿南利落的动作，平稳的脚步，也看出了阿南在武艺上造诣远非自己想象。
夏桐微微偏过头观察一旁的赵将军的神情，只见其连连点头，眼神带光，就差拍手叫好了。看这模样，赵将军对阿南的表现很是满意和惊喜。
果然，阿南一套剑耍完，赵将军立刻亲近的拍了拍还在喘息的阿南的肩膀赞赏：“你这小子有点水平，以后就跟着我习武吧！”
阿南忙作揖感谢：“多谢将军！”
夏桐喜道：“赵老头，我这朋友就拜托你了！”
而后赵将军便领着阿南开始了正式的教学，从基本功开始，到马术、到射箭、再到搏击和剑术……
夏桐以闲来无事为由便在一旁阴凉处看着他们训练。
夏桐看着俯身听讲、认真求学的阿南，眼底不自觉的浮上了笑意，思维也放松的随意发散。
一侍从来给夏桐看茶，看见夏桐神情放松，似乎嘴角还带着笑，吃惊之余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抱歉抱歉，三殿下恕罪！”侍从忙慌张擦桌子。
“无事，你退下吧。”夏桐被这一小插曲打断了发散的思绪，敛起嘴角，这时夏桐才发现自己今日似乎笑了多次，精神也放松了很多。原因为何，夏桐也不知晓。
饮完一盏茶，夏桐又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训练的少年。
一天的训练结束，夏桐带阿南回宫。
阿南主动开口：“赵将军果真厉害啊，我与他近身搏击，才一柱香，赵将军就取胜了！还有将军的射箭也很是厉害啊，百发百中……”
夏桐听着阿南兴致盎然的话语，不忍打断，只在心里想着，一般的禁卫军士兵与赵将军近身搏击，最多坚持半柱香就已经算很厉害了，阿南竟能坚持至一炷香。夏桐看向身旁神采飞扬的阿南，对这个少年的过往更加好奇了。
夏桐考虑到阿南的长大环境，知晓阿南未上过学堂，不大识字，也不懂礼节，便请来少时给自己讲学的太傅。
当阿南被夏桐引进一间摆放好笔墨纸砚的小书房，听着夏桐向自己介绍一旁的老翁时，阿南眼神中流露出迷茫，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夏桐多次喊他，“阿南，阿南，快向老师问好！”阿南才回过神来，向老翁鞠了一躬，局促道：“太傅好！”
夜晚，夏桐在书房看书，门外侍从敲门禀报：“殿下，阿南有事想见您。”
“请他进来。”
夏桐从书中抬起头来，看见阿南端着一个放着几碟糕点的托盘低着头站在自己书桌前。
“何事？”
“我听成汝说殿下您喜欢吃甜点，我会做些许，便向食堂借了食材给您做了几碟，您尝一尝…”阿南声音不高，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哦？！多谢好意。”夏桐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一块糕点开始品尝。
“殿下，您在大街上出手相助，供我吃住，替我找了习武的将军，又寻了习文的太傅”阿南的声音有些激动的颤动，说着扑通跪下，眼睛直视着夏桐，坚定道，“殿下，您的恩情我感念于心，无以为报，我在此许诺，我阿南这一辈子，定对殿下忠诚！”
夏桐看着跪在地上诚恳向自己发誓的少年，实在震惊，急忙放下手中糕点，上前拉起阿南，温声劝慰：“我在街上救你，将你带回宫中，是因为我不忍心你这样和我一般大的少年流落街头，居无定所，
我为你找习武的将军，是我看到了你对习武的热爱，不忍辜负热忱，
再说我为你找太傅，只是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知识礼仪，你小的时候没机会，现在就要补上。”
夏桐顿了顿，继续道：“我帮你这些，全都是因为我不忍心和本就合情合理，你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感激之情。你还这么年轻，别轻易将自己的一辈子就许诺交代出去！”
阿南听了夏桐这番话，不再多言，心里的决定却更加坚定。
夏桐殿下值得自己一辈子追随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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