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姜盛漪在屋中休息了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唤她。长途跋涉许久，姜盛漪思量着还是换了衣服，跟着丫鬟去找程照雪。
“盈盈，我们走吧。”见姜盛漪来了，程照雪招呼了一声，带着她和程闲晴一道去厅堂。
程家厅堂设得大，一屋子人便在一处用饭，只是男子和女子用一道屏风隔开了来。
姜盛漪坐的位置正面向屏风，偶尔透过缝隙能够看见那一边的谢煜，谢煜时常是垂首状态，谦逊恭敬。
“盈丫头，这桂花糖藕你可多吃些，是你外祖母特意让人做的呢。”大舅母陈氏笑着说了一句。
姜盛漪柔柔一笑，温和应声：“好，多谢外祖母时时惦记。”
一干人和谐愉快地用过晚饭，换到花厅又聊了好一会儿，直至夜幕降临才各自散去。
姜盛漪同程照雪姐妹二人慢步走着消食，丫鬟们跟在后面。
“前些时日，我听杨家妹妹说，浦阳好像又来了许多难民。”程闲晴忧心忡忡，“也不知怎么回事。”
姜盛漪耳朵一动，浦阳怎会来了难民？她暗自留了心眼。
浦阳地处长江，素来繁荣昌盛仅次于京城，治安救济措施从来不差。姜盛漪想起上一世她出门时看见京城多了许多小乞儿，心里不禁产生几分危机。
姜盛漪一脸惊讶的表情被程闲晴看了去，她又道：“还不止呢，还说是有人千里迢迢跑去了京城乞讨哀鸣。”
说着，程闲晴有几分不忍同情，她难以想象徒步走到京城只为了一口饭。
“这杨家是？”姜盛漪问。
“杨家行商，走南闯北的消息灵通。杨家的女儿曾经和我们在宴会上见过，有几分交情。”程照雪替姜盛漪解了惑。
“不说这些了。家中又设了布施处，回头寻了日子你们二人也可以去看看。”程照雪笑着转开话题。
程闲晴叹气：“只希望不要出大乱。”
几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儿，很快便道别回了各自的院子。
夜晚，姜盛漪梳洗后躺到床榻上。这屋中的陈设和她以前来是别无二致，或许是重新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心里又盈满外祖母的疼爱，姜盛漪很快便睡熟了。
一夜无梦。
次日，姜盛漪去了躺书房见了见她的外祖父。外祖父程须同已过七十，仍旧精神矍铄，时常锻炼身体。
程须同年轻时有意入仕，但被官场黑暗打击颇多，一气之下回乡。好在他颇负盛名，许多年轻人慕名而来拜他为师。当了大半辈子老师，素来严厉惯了，只有对着孙辈才露出几分笑颜。只是家中小辈仍然怕他，只因他好出题作问。
姜盛漪对答了外祖父的几个问题，得到了他的大力赞许。
“不错不错，看来这一年在家中也有好好读书。”程须同满意地抚着银须，“好了，去寻你姐姐妹妹们玩吧，别待在我个老头子这儿了。”
姜盛漪羞赧地笑笑，“外祖父，那盈盈便先离开了。”
出门后，姜盛漪正碰上程行知和姜毓川，还有一个谢煜。姜盛漪远远避开福身，等他们进了书房后姜盛漪才起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姜盛漪瞧见程照雪和程闲晴正在张望，程闲晴见了她眼中一亮，朝她招了招手。
姜盛漪加快了步子走到她二人身边，“二位表姐怎来了？”
“我央了祖母，祖母许我们去布施处！”程闲晴难掩兴奋。
闻言，姜盛漪看向程照雪。
察觉到她的视线，程照雪果然歉意地道：“只是我就不能去了。”
是了，毕竟是已经定亲的女子，总不好时常出门。若是出去得多了，指不定会被人怎么排编。
“无事，有我照看着你呢！”程闲晴挽住姜盛漪手臂，急急忙忙地领着她走。
府上的姑娘要出门，管事便早早备好了马车。姜盛漪接过帷帽，浦阳不同于京城，大家女子出门须得戴上帷帽，不得随意抛头露面。
上了马车，程闲晴一路叽叽喳喳同姜盛漪说着她近日得来的趣事，姜盛漪乐不可支。她这表姐实在有说故事的天赋。
布施处设在城墙边，马车跑了好一会儿才到。
姜盛漪同程闲晴下了马车，入眼便是长长的，皆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姜盛漪暗自心惊，这浦阳竟有如此多穷苦人民。
程家早先便派人来招呼了声，两人才一下马车，守卫长便迎了上来，他笑着道：“二位姑娘心善，这一处支了棚子，二位便来这处吧，晒不着。”
姜盛漪看了眼守卫长说的草棚，底下正歇着几个下人，似乎是累得不轻；而另外两个布粥的人额头也大汗淋漓。
姜盛漪心知她们两个姑娘家跑来实在有些添乱，可程闲晴想出门瞧瞧，而她亦想看看浦阳的灾情到底到了何种程度，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长官不必麻烦，我们是来帮忙的，不会出什么乱子。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守卫。”姜盛漪柔声道谢，行了礼后带着程闲晴走到草棚下。
“诸位辛苦了，回头我禀了大舅母，让管事给各位多添些工钱。”姜盛漪先吩咐流萤和程闲晴的侍女给草棚的下人盛了碗甜汤，随后扬声道。
一边的程闲晴看着眼前的灾民沉默良久，于心不忍。她本只是想出来玩，此时却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他们的痛苦。
“盈盈，多亏你了。”程闲晴小声道谢。
姜盛漪安抚她：“无事，我们也上前帮忙吧。”
姐妹二人领着侍女上前搭手盛粥，再交给下人们端出去给排队的灾民。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知多久过去，姜盛漪和程闲晴手臂发酸，两人被其他人顶替下来，坐到一边休息。
“我是真没想到布粥居然如此累人。”程闲晴感慨道。
姜盛漪浅笑着点头，刚准备开口，队伍中却突然传出嘈杂声。姜盛漪循声望去，发现两伙人在高声吵架。
一个前去劝解的下人狼狈跑回来，右眼处挂了伤，嘴中嘶嘶抽气。
“发生什么了？”姜盛漪起身，面色凝重。
那人放下捂住伤口的手，回道：“好像是因为争抢吃食，吵起来了。”
姜盛漪目光落到那群人中，周围的难民神情麻木，对此似乎见怪不怪，也不去阻止，转眼之间那些人就要动起手来。
草棚里的下人见状满脸惊吓不敢前去。
姜盛漪一咬牙，她道：“我去寻守卫！”
草棚中除了下人便只有她们几个女子，如何能拦住一群饿急了眼的难民，为今之计只有找守卫。
姜盛漪才走了两步，周围一阵惊呼，她望过去，粥桶被撞倒了！而今正往姜盛漪的位置飞来！
前面的下人早已躲开了前端打架的人，如今直面这一场面的只有姜盛漪。姜盛漪下意识想要闪躲，可她身后是程闲晴。
姜盛漪不敢犹豫，闭上眼捂住耳朵转过身用背迎上这热气腾腾的粥桶。
“表妹！”
“姑娘！”
姜盛漪听见了她们的声音却不能躲开，她苦中作乐，好歹不会毁了脸。
事情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姜盛漪等了许久都没有热意传来，她只听见了粥桶落地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哼。
姜盛漪惊惶转身，撞入眼中的是一个玄衣锦袍男子，他手臂和背部沾上了白粥，还腾着热气。
来人正是谢煜。
谢煜从书房离开后，听见程府下人说表小姐去了城外布施。他脸色瞬间黑沉，心中恼怒，城外难民聚集，事故多发，她一个女子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谢煜怒极，扔下姜毓川头也不回骑马奔向城外。刚一到便看见姜盛漪僵硬地站在原地，而她身后正是一桶散发热气的白粥！
谢煜一把从马上跃下，下意识奔向姜盛漪，挡在她身前。
粥桶太近，谢煜来不及扔开，用□□生生拦下，所有的白粥都泼到了他身上。谢煜被烫到半边身体麻木，他看着姜盛漪掩住耳畔颤抖着的玉手，心中庆幸，还好被泼的是他。
姜盛漪眼睫不知所措地抖动，谢煜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可是那些粥半分都没有碰到她的裙角。
“谢、谢煜，你没事吧。”姜盛漪声音不自觉发抖。
谢煜手臂僵直发烫，他面不改色：“我无事，你速速坐马车回府。这里不安全。”
留下这句话，谢煜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被随后赶来的守卫长战战兢兢地带走。
姜盛漪看着谢煜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妹妹！”姜毓川来得迟，只见到谢煜顶着满身狼狈离开，“你没事吧。”
姜盛漪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边的程闲晴也被吓得不轻，如今才回过神，忙上前同姜毓川解释了原委。
姜毓川一边听一边皱眉，脸色难得沉下来，格外吓人。
“真是胡闹！你们赶紧回去，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程闲晴自知理亏，不敢再回嘴，拉着姜盛漪往马车上走。
经历了这么一遭，姐妹二人都心不在焉。姜盛漪想着方才谢煜替她受了一罪，不知如何是好。
那桶粥，肯定让他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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