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姜家马车上。
“今天这个及笄宴，还是无趣。”
姜望上了马车，瞬间轻松了许多。宴席上无非推杯换盏、互相恭维，姜望十分不喜，若非实在推脱不得他不会来参加。
“快些擦擦脸罢。”程心慈轻推了下姜望，递了手帕过去。
姜望笑了下，接过手帕擦掉额头上些微的汗意。如此宴席难免喝酒，姜望又爱酒，虽会克制，但还是小酌了几杯，竟也被辣出了汗。
“不过啊，今天倒是见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后生。”姜望一边擦汗一边道，“听说是从浦阳来的，名唤沈佑绥。”
坐在一侧的姜盛漪本心不在焉，她在想方才的会不会是错觉，听见熟悉的名字才回过神。
浦阳？
“浦阳？那不是与我算是同乡？”程心慈也觉得巧。
姜盛漪的母亲程心慈出身浦阳书香世家的程家，其父也就是姜盛漪的外祖程须同是名师，弟子遍天下，就连姜望也是程须同的学生。
姜望将脏了的手帕叠起放到一侧，摸着一把胡须道：“还有更巧的事，他也算是爹的学生，前些年随着爹读了几年书。”
“虽是商户之子，但却不卑不亢。我瞧着是个不错的。”
程心慈却突然问道：“你见到靖安侯了吗？他怎么样？”
姜盛漪听到程心慈突然提起谢煜，抬眼看了过去。程心慈先前告诉过姜盛漪，靖安侯老夫人在打听她的婚配。
莫非，母亲也想看看谢煜到底如何？
“看起来不太好相处，野心勃勃。”姜望淡淡点评了句，便不再说。
姜盛漪心中忧虑稍稍放下。上一世父亲是不太赞成她嫁入靖安侯府，可是姜盛漪当时认为谢煜待她极好，便央求了母亲。程心慈疼她，就帮着劝姜望。
那是姜盛漪唯一一次任性，最后却连累了家里人。
幸好父亲对谢煜的看法还是这样，哪怕谢煜回来了，只要她不松口就不用再嫁给谢煜了。
“可惜是个庶子，赵家势大，他处境想必也不太好吧。”程心慈叹息道。
程家家风清正，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再加上程心慈自己也嫁得良人，免不了想替自己儿女打算一番。如今听了姜望的话，又想起今日听到的事，哪怕谢煜年龄、相貌再好也歇了心思。
马车停下，姜盛漪辞别父母，带着侍女回到瑞晴院。
白日里站了许久，姜盛漪早早便歇下，陷入梦中。
夏日，庭院芭蕉冉冉，激不起一丝凉意。
隔着一扇门的室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有些肉乎乎的小手捏着湖笔写字。
这正是六岁的姜盛漪。
屋中只有她一个人也不偷懒，面色严肃地又翻开一页继续描摹字帖。
不知过了多久，姜盛漪把笔搁置在笔架上，揉了揉手腕跳下圈凳，走到窗边托着腮往外看去。
“咦？”
突然，姜盛漪听见了一个重物落地声，而院落中什么都没有。她不禁好奇，犹豫了下还是出了书房。
姜盛漪四处张望，目光落在墙角那片芭蕉林上，悄悄往那靠近，发觉里面有个小小的黑影。
“你是什么东西？”姜盛漪童声稚嫩，隔着芭蕉林问道。
黑影滚了两下爬起，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小孩，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朝着姜盛漪走来。
姜盛漪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孩立马停住脚步，摆摆手道：“你、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你为何要翻墙来我家？”姜盛漪站定，努力板起脸问他。
男孩拱手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声音干涩：“姑娘，我想像你借点银两，我的母亲病了，需要看大夫，还请姑娘帮帮忙。”
姜盛漪嘴巴微微张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为难地道：“可是，可是我没有银两……不如我去问问我外祖父，你可以等等我吗？”
男孩面色稍稍难看，额上还冒出了汗，像是十分紧张，他忙道：“不必不必，不劳烦你家大人了，我另想法子吧。”
说罢，男孩又往芭蕉林里走去。
姜盛漪见他步子匆忙，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不忍地叫住他：“你先别走。”
男孩停下，转身看过来。
姜盛漪慌忙地在身上找了找，最后从手上摘了手串下来，她拎起裙摆，小步跑过去，将手串递给他。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手串，上面这三个是真的玉珠，你先拿去换钱吧。”姜盛漪有些不舍，但还是将手串塞到男孩手中。
男孩愣愣地拿着手串，低着头心情复杂，最后郑重地道：“多谢姑娘，来日我一定会还了姑娘的恩情。”
说罢，男孩就慌忙转身踏入芭蕉林，借着芭蕉树上了墙。
姜盛漪伸出手没来得及拦下他，只得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正要从墙上跳到另一侧，听了这话还是回头道：“我小名玉……”话还没说完，他脸色一变，直接跳下墙头。
“姑娘？你站在这做什么，赶紧回屋去吧，这太阳毒得很。”
一个嬷嬷走到姜盛漪身边，一把抱起她，捏了捏她脸上的嫩肉，疼宠道：“别晒坏了我们家姑娘这身细皮嫩肉。”
姜盛漪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玉？是哪个玉呢？
希望他母亲能早日康复吧。
姜盛漪在心中默默祈祷。
天色刚刚朦胧亮起，姜盛漪就睁开了眼。
姜盛漪起身从木施上取下流萤备好的衣裳，一边换上一边思索方才的梦境。
自重生后姜盛漪常常做梦，有小时候的也有她从没见过的事，但大多零散混乱。这么久来清晰连贯的梦境只有两回，一次是那次见到沈熙锦，一次便是昨晚。
这是姜盛漪六岁时住在浦阳程家发生的事，她在那遇到了谢煜，还给了一颗玉珠给他。
或许就是昨天见到了谢煜才会做这个梦吧。
至于那颗玉珠，姜盛漪差点给忘了它还在谢煜那。姜盛漪系好上衣绸带，垂眸沉思。谢煜若不找来便罢，倘若他寻了来，那玉珠她定是要收回。
虽然算不得稀罕玩意，但也是她的东西。
靖安侯府，淳宁院。
赵氏面色铁青，一手死死握住圈椅扶手，不善地看着下首的谢煜。
谢煜恍若未觉，轻轻揭开茶杯盖，烟雾腾升。待茶冷却了一会儿后，谢煜才缓缓送入口中。
“你到底要如何！”赵氏压低声音，语气冷厉。
谢煜眼神一凛，他放下茶杯，冷冷地看过去，道：“我托母亲办的事可成了？”
听到此话，赵氏脸色僵住，她声音弱了下去，却仍嘴硬道：“姜家夫人并无此意，我难道能将他家姑娘绑了来不成？”
谢煜没再说话，他想起昨日衣着素雅、却面带笑容的姜盛漪，心中一阵悸动鼓噪，他太想她了。
上一世她离开后，谢煜独自一人又活了五、六年。他帮着六皇子凳上皇位，自己也如愿居庙堂之高，位极人臣，人人恭贺巴结。
可是当谢煜日日躺在锦衾寒冷的床上，心中燥痒难耐时，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不容易重来一回，谢煜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心心念念的人，他的耐性已经快到极致了。
赵氏感觉气氛愈发冷凝，她心中寒意陡然升起，她急急开口：“下回，我再去试试，可好？”
谢煜不想再听她的这些说辞，起身道：“母亲身子越发差了，明日我便差人送母亲去京郊修养，望母亲早日康健。”
说罢，不等赵氏回话，谢煜负手离开。
赵氏瘫坐在凳上，若去了京郊她再不可能回来，而赵家也势必会放弃她，她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的财富地位都将离她而去。
“把我赶去京郊你以为你能落得什么好名声！”赵氏凄厉嘶哑地喊道，“姜家更不能放人给你！”
谢煜脚步顿住，他转身，眼神狠厉。
“母亲说话、做事前最好多思量，不留余地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赵氏颤抖着身体，向来精致的发髻此刻凌乱，她双眼呆滞，直到谢煜彻底离开都没有反应。
谢煜离开淳宁院后，径直往书房走去。
“小侯见过六皇子。”谢煜行了礼道。
黎千澹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对面，笑道：“侯爷坐吧。”
“我瞧了侯爷送来的信。”黎千澹开门见山道，在他看来，这谢煜不过是个庶子侯爷，既无人脉也无实权，实在没什么好绕弯。
“侯爷是如何知晓通宝钱庄之事。”
谢煜依言坐下，淡声道：“自是有我的法子。”
黎千澹见他不说，也不逼他，转了个话题道：“赵家同侯府有姻亲关系，侯爷给我递他们的把柄，不怕侯府受了牵连？”
“圣上英明，倘若赵家被治罪，何至于牵扯到我？”
黎千澹看着谢煜一脸平静，笑了下道：“想必侯爷已经解决好了，那我也不必再替侯爷忧心。侯爷这封信的诚意我也看到，只是侯爷……”
话语未尽，但谢煜明白黎千澹并不信任他，毕竟他如今又无权力，拿什么去站队呢？
“春猎之日将至，六皇子还是做好准备。”谢煜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并不挑明。
黎千澹起身，拍了拍谢煜的肩，笑着道：“那我拭目以待。”
https://www.lingdianksw8.com/31618/31618401/6533521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om。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