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傅蔓万分悲戚地看着那个滚落在地板上的，热腾腾的，香甜的，软乎乎的豆包。
最后一个了。
她才刚咬一口，还没尝到馅。
“你怎么回事啊？”周灿阳站在高她一阶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傅蔓没好气道：“什么怎么回事？”
她弯下腰，捡起豆包，转身进了厨房，而后将其潇洒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要是只有她自己在场，她会直接把豆包的皮给撕了，继续吃，但现在周灿阳步步紧跟着，她实在不好太毁形象。
周灿阳抱臂倚着门沿，欠欠道：“你是被顾家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了？整一个落汤鸡。”
傅蔓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道：“比那还糟糕，唉，别提了。”
“活该。”周灿阳怒其不争，嗤道：“热脸贴冷屁股，你是没长心眼吗？一次次往人身上贴，他搭理你吗？我真是奇了怪了，你都不会觉得丢人吗？”
傅蔓倒是心平气和，“这我也不想啊，没办法。”
周灿阳气笑了，“没办法？说得你多委屈似的，谁逼你了？我们哪个人不是劝你，让别痴心妄想了，离他远一点？你听进去一句话吗？”
傅蔓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唉，一两句说不清楚。”
得，又开始演上了。
周灿阳压着性子，伸手拖了把椅子过来，“来来来，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
傅蔓吸了吸鼻子，捂着嘴，用力咳了几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陪你唠嗑，你有没有心啊？不行，我头晕脑胀，我眼冒金星，我四肢发软……我要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周灿阳没拦着她，任她歪歪扭扭地从身边走过。
他尾随其后。
“季婉婉，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你怎么突然网球突然打得那么好？”
傅蔓拿腔作调道：“不是突然好吗？我一有时间就在练习好吗？我很努力的好吗？”
周灿阳轻轻挑了挑眉毛。
以季婉婉夸张，爱炫耀的风格，她如果真这么厉害，早就自卖自夸地营销一波了，还会等到今天？
但事实证明，她真有两把刷子。
而除了她说的努力练习，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
其实，他和季婉婉接触得并不多。
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一直跟着他妈一起生活，期间他妈交过不少男友，但都没有想再婚的意愿。
直到两年前，他妈遇上了季向东。
两人从相识到领证，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太突然了，他还没做好准备，有些尴尬，有些排斥，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而季婉婉成天都在家里闹脾气甩脸色，她不接受他们的到来，不承认这个新组建的家，她觉得季向东背叛了她妈，她妈才去世不到一年，季向东就另寻新欢了。
刚开始，周灿阳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性，不想跟她计较，可越不跟她计较，她就越把自己当回事，叫嚣得很。所以，他时不时会呛上她两句。
他们之间的相处，只停留在争吵上，再加上他忙，没功夫，也没兴趣去进一步去了解她。
他对她的所知，多数是从同行，工作人员的嘴里听来的。
统一的，都是些不好的评价。
她真的如此不堪吗？
两天来，周灿阳不知道第几次自我怀疑了。
凝视着眼前人，周灿阳摸了摸耳钉，随即两步上前，一把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傅蔓愣住，转过头，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瞪着他。
周灿阳笑了下，一边嘴角高，一边嘴角低，“季婉婉，你就偷着乐吧。”
傅蔓简直莫名其妙，“什么？”
“你在论坛上都成小红人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什么论坛？”
“学校论坛啊。”周灿阳哂笑道：“你别给我装傻充愣，你不是常到那里发帖。”
傅蔓不动声色道：“我还以为你说的天涯。”
“什么天涯？”
“没什么。”
周灿阳继续说：“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以为你又再自导自演呢。”
傅蔓还是不明白，“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在论坛上怎么了？”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满不在乎道：“又是因为顾佑希？”
小说里，只有校霸校草等风云人物，才能在学校论坛上掀起一场风波。
而和他们有任何绯闻的女生，都会被学校里的其他人扒得连底裤都不剩，然后再被阴阳怪气地diss一通。
周灿阳“嘁”了一声，“你那点破事，早就被人扒光了，骂你的人，能从食堂排到校门口，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他顿了顿，“是因为你打网球的视频，他们才议论纷纷的。”
傅蔓听言，反倒更加不解，“这有什么好议论的，不就装个逼吗？”
周灿阳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乐了，笑得前倾后仰，“哈哈哈，你，你……”
他个高腿长，虽然瘦，但重量在那儿，弯下腰的时候，因为胳膊还搂着傅蔓的脖子，把对方给拽了个踉跄。
傅蔓直接给他来了一锤子。
周灿阳吃痛地倒吸了口凉气，“你干嘛？”
傅蔓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斜睨着他，“条件反射。”
周灿阳带着笑音哼道：“我信你个鬼。”
傅蔓不理他，踩上台阶。
周灿阳捂着腹部，表情有点扭曲，但语气仍是贱嗖嗖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反差太大。你以前的形象太糟糕了，做点好的改变，就会有人谅解你，替你辩护，用爱发电。
当然了，如果你过于完美，就得处处小心，免得稍不注意，被人抓到把柄，然后他们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噬无忌惮地攻击你。”
傅蔓有一瞬间的怔神。
后半段，周灿阳应该是在说他自己吧。
季婉婉和他，就是极与极。
他十五岁就进圈了，没人脉没背景，一开始没那么好混的，漂亮没用，努力没用。
因为圈子里多的是漂亮努力的人，能出头的寥寥无几。
后来，是在季向东的推波助澜下，他才勉强接到一些戏约。
他很珍惜每个机会，不敢有所懈怠，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在屏幕上，他永远是鲜活的，阳光的，积极向上的代名词。
周灿阳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咧着嘴，又说：“况且，这种运动少女的人设在娱乐圈少之又少，他们觉得新奇呗。”
傅蔓不咸不淡道：“新奇几天而已，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火。”
周灿阳来了兴趣，“看不出来，你倒是看得挺清的嘛。”转而，漫不经心道：“你不想抓住这个机会吗？折腾了那么久，终于找对路子了。”
傅蔓转头，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你怎么比我经纪人还热心啊？”
周灿阳哑然，“我……”
傅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怕我太火，抢了你的风头。”
周灿阳意外没生气。
他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微微翘起，“好啊，我等着这一天。”
傅蔓回到房间里，草草洗了个头澡，而后吹干头发，倒进被窝里，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颠颠倒倒的，无以名状的恐惧席卷而来，她被吓醒了好几次。
要是以往，一旦被吓醒，她就彻底别想睡着了，可今夜，她意识模糊，刚睁眼没多久，便又晕了过去。
她知道她是发烧了。
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皮肤滚烫，喉咙里冒着火，呼吸之间，皆是热气，脑袋也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隐隐约约记着，要先起来再吃一片退烧药的，但转念，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虚无里。
直到早上，管家在来房间里叫她起来上学，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管家赶紧打电话给医生，让他来家里一趟。
傅蔓昏昏沉沉的，感觉床边时不时有人影在晃动。
他们叽叽呱呱的，小声说着什么。
然后就开始有人给她量体温，喂水，擦身……
傅蔓胡乱地想，有钱真好。
原来她生病的时候，都是简单地吃几粒药，再睡一觉，就这么硬挺过去了，要是严重点，她就自己拖着身子，到附近的医院排队挂号，买药吊瓶。
连她妈妈，都不大管她的。
而这群陌生人，却细致入微，嘘寒问暖，体贴到让她觉得有些鼻尖发酸。
傅蔓认为自己不是个容易悲伤怀秋的人，或许是因为生病了，连带着精神也跟着脆弱不堪起来。
周灿阳一直就在房间里。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走近两步，俯下身，凝视着傅蔓的脸。
她的脸像是颗刚成熟的苹果，粉里透着红，黯淡无光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很难受吗？”
周灿阳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地训她，他伸出冰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傅蔓颤了下眼睫，脑袋费力地向右偏了偏，避开他的手。
她不习惯。
除了金钱，利益关系的照顾体贴。
其他会让她莫名觉得别扭。
周灿阳尴尬地收回手。
静了片刻，他笨拙地说了句废话，“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好好躺着，别再淋雨了。”
他转过身，挠了挠头发，又道：“昨晚我忘了跟你说了，你的手机落在顾家，被江行捡到了，放学后，要不要我帮你带回来？”
一提到江行，傅蔓的脑子更痛了。
她闷声闷气回了个“嗯”字。
随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牵动嘴角，喃喃道：“草莓慕斯蛋糕。”
周灿阳莫名其妙，“你想吃蛋糕？”
转而看向医生。
医生在床尾整理药箱，头也不抬道：“现在不可以。”
周灿阳只能安慰，“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买。”
“不是，帮我带到学校给——”傅蔓哑着嗓子，“给楚家霖。”
周灿阳闻言，神色暗了暗，“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了？”
在他印象里，这两人根本毫无交集。
傅蔓淡淡道：“他帮了我的忙，我得谢谢他，我答应他了。”
“是吗？”
傅蔓自顾自地继续说：“再帮我带一杯热的红糖姜茶给安夏。”
周灿阳怀疑她是烧糊涂了。
给楚家霖送东西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好吗，竟然还有安夏？
他微微蹙眉，“你昨天不是还在班里挤兑她？现在又——”
傅蔓不着痕迹地接了话，“赔礼道歉。”
周灿阳差点没笑出声，“我没听错吧，你还知道要赔礼道歉啊？”
傅蔓没精力和他扯皮，“不要跟她说是我让你买的，直接给她就行了，也不要在人多的时候给她，悄悄的，你的身份会给她带来麻烦。还有门口有一个纸袋子，你也一并带给她。”
说完，她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你走吧，我要睡了。”
周灿阳只当她是要面子，没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
教室内。
楚家霖如往常一般，正坐在位置上安静看书。
“季婉婉呢？她今天怎么没来？”
面前嘈杂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
他盯着书页上的单词，有一瞬间的分神。
“不知道，可能又去拍戏了吧。”
“要拍几天啊？”
“这我怎么知道，奇了怪了，你不是一直都挺讨厌她的吗？说她婊里婊气的，她不来，不是更好。”
“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说她婊了。”
……
楚家霖随意瞥了眼身侧，空荡荡的。
“快看！快看！”
前面的声音又徒然拔高了两度。
“怎么了？”
“顾佑希竟然回帖了！”
“哪呢？”
“就置顶帖，第436l。”
其他人闻声，也纷纷拿出了手机。
这样的事，在班里常上演。
楚家霖都习以为常了。
论坛里，有人在不断顶帖。
【omg,是真人吗？是高二a班的那个顾佑希吗？】
【废话，除了他，谁敢用“顾佑希”这个名号来论坛回帖，不想活了？】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我以为他不玩论坛的。】
【hello，顾同学，你还在吗？再多说点话吧。顾佑希】
【楼上的，你胆子很大啊。】
……
因为顾佑希的出现，这个原本沉寂下去的帖子，又一次爆热了。
其实顾佑希没说什么，只回了个“呵”。
然后就有一帮人开始揣摩这个“呵”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无聊？】
【呵，打得真菜？】
【呵，单纯一个语气词而已？】
【呵，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
一阵沉寂过后。
班里终于有人从手机上抬起了眼，“哇，季婉婉估计要乐疯了吧，顾佑希竟然回了关于她的帖子。”
很快，有人附和，“所以，昨天的绯闻是真的了？”
“假的啦。我有亲戚在娱乐圈工作，他说那是季婉婉在炒作。”
“对啊，这回帖一看就是顾佑希在嘲讽她。”
“那她完了，把顾佑希惹生气了，他不得整死她。”
……
楚家霖眯起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手里的这页书，再也没翻过去了。
讨论还在愈演愈烈。
不多时，眼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楚家霖心中一动，抬起了头。
意料之外，来人却是周灿阳。
周灿阳歪歪斜斜地站着，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高举着。
视线往下。
楚家霖看到他的食指上，勾着一个黑白相间的蛋糕盒。
“给你的。”周灿阳把盒子放在桌上。
班里诡异得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表情古怪地看向他们这边。
在班里，四大公认男神，顾佑希，周灿阳，楚家霖，江行，他们之间是不怎么来往的。
没有人去想过为什么。
可能王不见王？
然而今天，周灿阳竟然主动给楚家霖送蛋糕？
什么情况？
最近的瓜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楚家霖没动。
周灿阳补充了句，“季婉婉叫我给你的，她说谢谢你。”
楚家霖这才收下。
众人：“”
又是季婉婉！
角落里，江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指尖不经意地摩挲着一架粉嫩嫩的手机。
安夏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发现自己的课桌上多了杯红糖姜茶，还有一个纸袋子。
她打开袋子，看到了一件衣服。
她认得这件衣服，和顾佑希不小心被她泼到的那件皮衣一模一样。
崭新的。
上边的标签都还在。
她愣了愣。
下意识想到了上次帮助她的那个人。
四下张望。
教室里寥寥几个人。
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在关注她。
她又看向季婉婉的位置。
没来。
所以，是她想多了，那个人不是季婉婉。
安夏抿了抿唇，刚要坐下，教室外又轰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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