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菜
易星霖正甩着钥匙从电梯间跑出来。
他把手机夹在自己的脸颊和肩膀之间，惊讶地问：“临时出问题的吗？你联系了修车的么？我不知道现在过去接你来不来得及。”
“联系了，车子被拖走了，”荣冰平静地撒谎，“我现在就在你家附近。”
他的车子的确被拖走了，但并不是刚刚发生的事。
“那你等我啊，我马上出来，你往听海小区这边走吧。”易星霖不疑有他，一边说着，一边跨坐在了摩托车上。
荣冰本就站在听海小区门外，易星霖开着摩托车轰轰烈烈地冲出来，差点直接越过他，最后是易星霖用力拧紧了刹车，在地面擦出尖利的一声，才险险在冲出大门之后停住了。
易星霖摘下头盔，长舒一口气。
他心想如果不是荣冰的外型如此打眼，他可就要开着车狂飙出一条街以外了。
荣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易星霖骑着车一个神龙摆尾，硬生生把车子停下之后，回头过来找他。
荣冰露出一个笑容。
易星霖从车尾箱里拿出另一顶安全帽，扔给荣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你们公司也是九点上班吧？现在过去大概需要十多分钟，我先把你送到了再去上班。”
荣冰愣了一下。
他只想着一大早过来见易星霖，的确是疏忽了，易星霖如果送他去公司再折返去上班，会不会途中增添很多劳累。
“你把我送到你的公司，剩下的路程我自己想办法。”荣冰于是这么说。
易星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车不是坏了吗？难道你要打车？”
易星霖疑惑的点是，如果荣冰一开始就打算打车，那么过来找他就似乎是多此一举了。
难不成——荣冰刚回国手头有点紧，所以想节省一笔开支？
这么想的话，易星霖就能理解了。
“不要紧，我骑车很快的，从荣启集团骑车到我们公司不要五分钟。”易星霖于是说。
他想索性还是把荣冰的打车费全部省下来。
荣冰向他走近一步，低头看着他：“或者让我来骑吧。”
“你有摩托车驾照吗？”易星霖也看着他。
荣冰少有地被问住了。
他三年前考了国内驾照，之后出国在伦敦重新考了英国驾照。
他的确从未想过还要增驾摩托车驾照。
易星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赶紧上车吧，时间不早了。”
荣冰坐在他身后，将头盔戴好，手指放在易星霖的腰上。
虽然穿得很厚，但被荣冰的手指搭上，易星霖仍忍不住一哆嗦。
为了掩饰他的奇怪反应，易星霖中二十足地指着前方说了句：“走起，星哥带你飞！”
荣冰完全没注意他的中二台词。
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易星霖的后背和腰上。
从他目前所坐的位置，也只能看到易星霖的这两个部位。
易星霖骑车的确很快，并且稳。
在周一这种车流拥堵的时间，他在佳市最繁华的地段穿梭自如。
也多亏他是佳市本地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其他车子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他直接从大路插小路，又从小路绕回到了主干道上。
抵达荣启集团大楼楼下，他用时只有十分钟。
易星霖自认为这一路上自己开得毫无瑕疵，值得褒奖，所以取下头盔之后，他神采飞扬地回头看向荣冰。
荣冰仍旧搂着他的腰，眼神隔着头盔的玻璃看不明晰，易星霖只觉得荣冰的眼睛又盯在了自己的脸上。
冬天的风分明冰冷刺骨，易星霖的耳朵却红了。
“谢谢，”荣冰笑了笑，终于放开了搂着他的手，从摩托车上下来，“你上班的公司在哪儿？”
易星霖指了一下相隔不远的另一栋写字楼：“就在那边，我过个十字路口就到了，你放心，我不会迟到的。”
“中午一起吃饭吧。”荣冰无比自然地接着他的话说了句。
易星霖一愣：“一起吃饭？”
荣冰点了点头：“为了表示对你送我上班的感谢。”
易星霖挠了挠头：“其实只是举手之劳啊。”
他话音刚落，荣冰露出了一个受伤的眼神。
虽然并不明显，他仍旧从荣冰的眼睛里窥见一丝脆弱。
易星霖当即就有些慌乱。
荣冰很少会露出脆弱的一面，但是从他回国之后就出现了好几次。
比如在酒店的时候……
会是因为在酒店发生的那件事吗？
荣冰的自尊心受到了创伤，所以只要被拒绝，就会勾起他脆弱的一面。
易星霖有些慌乱地改口：“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只是之前我中午一直和罗霁文一块儿吃饭的，罗霁文你还记得吧，他和我也是发小，他妈妈挺照顾我的，基本每个工作日都会给我们俩准备午餐便当。”
荣冰看着他没说话，直把易星霖看得心慌意乱起来，他才又轻声说了句：“就只是今天中午也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没有说不可以啊，我一会就和罗霁文说让他把另一份便当带回去。”易星霖一秒妥协，连忙说。
荣冰笑了笑：“好。”
易星霖向他挥了挥手，骑上摩托车咻地一下就没入了车流之中。
他在骑上车之后很想再回头看看荣冰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怕如果看见荣冰的笑容消失，他又会一时心软留下来安慰荣冰。
那他今天就肯定要迟到了。
易星霖到了佳舜科技之后就一直端坐在电脑前，他是一名正处于实习期的程序员，每天都至少要对着电脑工作八小时以上。
中午的两小时休息时间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继续待在公司，往常他都是和罗霁文一同拎着便当盒去附近的商场找个无人的桌椅解决午餐。
刚一上班易星霖就在电脑微信上给罗霁文留言，说自己中午和荣冰约好了出去吃，麻烦他跟阿姨说声抱歉，那份便当可能要浪费了。
罗霁文跟他同在佳舜科技上班，但在另一部门，负责的是销售的工作。
销售部并不一定需要时刻待在电脑前，因此罗霁文一上午都没看到易星霖的留言，直到中午才给他回了一条：“你和荣冰中午要去约会？”
易星霖刚好走出办公室，掏出手机看到这条消息，连忙澄清：“不是约会，只是因为我早晨送他去上班，他想要请我吃饭，不过可能会是aa，我不想让他花钱。”
罗霁文在电话那端嘿嘿一笑：“那我也能参加吗？我也想aa，我妈准备的便当我放到茶水间的冰箱里，明天咱们再吃就好了。”
易星霖有些犹豫：“我要问问荣冰的意见——”
荣冰一上午都在跟着李副总参加会议，临到中午才到总经办去了一趟。
荣轩当时刚从荣景龙的办公室离开，他和荣轩擦肩而过，两人互相都没有打招呼。
荣冰把他的路虎开走，但并没有开到公司，荣轩吃了个哑巴亏，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荣景龙已经对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行径作了最后警告，他只能忍一段时间。
和荣冰的所有恩怨，也只能秋后再算账了。
荣冰并不在意荣轩是否会对他怀恨在心，他手里攥着手机，只等着从总经办离开，马上打电话给易星霖。
结果，易星霖的电话先一步打给了他。
荣冰推开楼梯间的门，一个人站在寂静的楼道里，听易星霖清朗且阳光的声音。
这三年的时光在易星霖的身上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无论是生理或是心理。
都还是他最钟意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罗霁文说——”易星霖张嘴便说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荣冰的心往下一沉，声音里却并没有任何不悦，他问：“你想和他一块儿吃饭吗？”
“我还好啊，他可能是觉得上次在酒店没怎么好好跟你叙旧，这次想补上吧。”易星霖说。
荣冰闭了闭眼睛，低声说：“你带上他，我把吃饭的地点发给你。”
荣冰对罗霁文这个人其实并无多少印象。
但能被易星霖反复提起，和易星霖住在同一个小区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的这么一个男人，他不得不防。
他要确定罗霁文是否对易星霖怀有朋友之外的情愫。
荣冰选的饭店位于两家公司之间，是一家比较出名的私房菜馆。
环境幽雅，菜色也不错。
荣冰把店名发给易星霖，罗霁文伸长脖子一看，马上说：“这家我常去，走，星哥我带你过去。”
其实也就距离佳舜科技千来米的距离，罗霁文非要开他那辆沃尔沃。
荣冰步行到私家菜馆门外，转头正好看到罗霁文停好了车，并且非常殷勤地绕到副驾座给易星霖开门。
易星霖一下车就被罗霁文挽住了手，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饭店的方向走。
荣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罗霁文做的是销售，靠的就是嘴上功夫。
所以他们刚到包间入了座，嘴里说个不停的也就只有罗霁文一个人。
他先是把荣冰夸了一通，用的是易星霖觉得很尬的夸法：“荣冰，你出国之后应该很多人追吧，我感觉你比三年前更帅了。”
和罗霁文一招鲜的销售话术一样，他私底下聊天就很喜欢围绕着恋爱的八卦。
基本不外乎追人和被追两个话题。
用他的话说，缺少追求这个环节的恋爱是不完整的。
可能这主要还是来源于他这个特殊的圈子里有太多一炮即合。
“没有。”荣冰只是淡淡这么回了两个字，继续转头给易星霖泡茶。
他们三人的座位也很讲究，易星霖坐在荣冰的旁边，罗霁文坐在易星霖的对面。
原因是易星霖不想让荣冰觉得被冷落，而罗霁文基本不需要别人搭话也能独自撑起场子。
“那你这三年也没谈过恋爱吗？”罗霁文睁大眼睛，眼神来回往易星霖和荣冰的脸上穿梭，“你们俩外型条件这么好，怎么会都单身，而且还单身这么久？”
易星霖没想到自己坐着也中枪，好笑地说：“我为什么没谈恋爱，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荣冰放下茶杯，专心地看着易星霖，表示出对这个话题的浓厚兴趣。
“我身边就没个异性朋友，全是一帮大老爷们，这就算了——”易星霖原本瞟着罗霁文，这时他余光扫到了荣冰，声音猛地一顿。
“你是不是又想说，你身边的同性还接二连三出柜了？我一个，钟思一个，还有——”罗霁文看向荣冰，趁着荣冰这会儿看上去心情还不错，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荣冰你是不是也喜欢男的？”
荣冰看着易星霖，嗯了一声。
易星霖对他的回答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并且佯作镇静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罗霁文顺着荣冰的眼神看向易星霖，笑着说：“我最要好的朋友里面就只有星哥是直的了，可惜啊，他的长相真是gay圈天菜，却不是gay。”
这时服务生也刚好端着菜敲门进来，易星霖没听清楚，转头问罗霁文：“你刚说什么菜？”
“天菜，就是梦中情人，”罗霁文忽然脸一红，“不瞒你说，星哥你要是弯的，我第一个追你。”
易星霖听罗霁文今天这顿饭说了不下三次想追和想被追的话题，忽然被戳中笑点，握着茶杯笑了起来。
罗霁文跟着他笑了一阵，抬头一看对面的荣冰，连忙不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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