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冰里桔
在经营了一些日子后，珍珠楼的进账越来越丰厚了。很快便将先头置办物件食材等等的种种开销都挣了回来。
如今已是冬月，汴京的风吹得人冷到牙根都在发抖。而珍珠楼正好给了上街采买走动的人提供了歇脚的首选。
这里位于闹市，却环境清幽。为了抵御冬日的严寒，萨布勒特意请了工匠师傅对店铺的门面进行了改造，做了防风的处理。
这样一来，既防止了内部热气快速流出，也不会显得对客人不够重视和欢迎，此外，里头的客人在喝茶吃点心时也不至于吹到外头的冷风了。
关于茶水，也是做了一些调整的。
先前店里的茶牌都是客人想喝什么就点什么，如今却是会给每一款点心都配上推荐的茶水，并给出一个搭配后配套折扣价格。
确保客人们有机会品尝到最得宜的美味——当然，客人喜欢自己来搭配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折扣价而已。
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要是换作是两个月前，谁能想到她聂元珠可以在这么大的一家店当老板呢！纵是她自己，也是想不到的。
这一日，元珠照例在店铺楼上的雅间看账本，就听见小二上来道：“朱老板，有客人上了二楼‘花’字厅，指明要吃您做的点心。”
元珠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会就去。”
自从先头见过邹大官人之后，元珠在店里便总是以男装示人。店里的伙计都称呼萨布勒为“萨老板”，称呼她为“朱老板”了。
于是“朱老板”今日终于有机会，要在客人面前一尝夙愿，一展身手了！
元珠的心中雀跃着，以至于走在去客人在的雅间的时候，心跳都紧张得变快了起来。
按照珍珠楼目前的规则，每天元珠和萨布勒都会配合着时节制作一些精美的糕点，用来招待上二楼的贵宾——当然是要给钱的。
而贵宾们有时候如果很喜欢某道点心的味道，也会请小二去请制作这道点心的老板来，在沟通之后，为客人特制一道点心——当然是要给很多钱的。
但客人们有时候觉得很有趣，也便愿意花这个钱了。
萨布勒这些日子已经接收到好几起这样的订单了。而元珠因为时常不在店里，所以前几次都错过了。只在今日，才终于赶上了这个机会。
雅间内，坐着两位年轻的公子。一位着蓝袍，一位着赭袍。
元珠并不认识他们，但只一见便觉得他们看起来颇有几分贵气。
她拱着手向那两位行了礼，自我介绍道：“小人名叫朱原，方才二位吃的点心，便是在下做的。听闻二位想要尝个新鲜的味道，便想来问问二位的想法。不知道二位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那蓝袍的公子便笑着道：“朱先生，不如就为我家小弟做个什么点心吧？哦，他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不喜欢……吃甜的……来糕团果子店……吃糕团果子？？
元珠心里打起了鼓：这两个人不会是特意上门来找茬的吧？
她又想了想：还是得冷静下来先摸清对方目的再说。
于是笑着问道：“那，这位小公子，还有什么别的忌口吗？”
那蓝袍公子闻言，道：“哦哦，他还不能吃辣的。”
……
也没什么人会做辣的果子吧？！
元珠腹诽道。
但来的终归是客。她想了想，笑道：“没问题，二位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那蓝袍公子道：“没有了。”
元珠恭敬地冲着那两位贵公子拱手行礼，道：“因着先做的点心需要些时间，二位可在此稍事休息。”
从那蓝、褐两位公子的雅间出来，元珠走在去厨房的路上，想道：“不能太甜，也不能辣，所以他们究竟想要吃的是什么样的点心呢？”
她忽然就想到了好主意。
等到元珠再次出现在雅间的时候，她身后的小二手中多了一个盛着东西的托盘。
“二位要的点心，已经做好了。”元珠笑道。
“哦？是什么好吃的？”那蓝袍公子有些期待地望着那个托盘，笑道。
而那褐袍公子虽然至今没说一句话，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对那盘中之物却很是期待的。
元珠对小二点头示意，小二便走到桌边，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那托盘上头许是为了保温，还盖着个盖子。这倒更是引起了二人的好奇。
“朱老板，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蓝袍公子道，“你就别卖关子啦！”
元珠神秘一笑，将那保温的盖子轻轻揭起，道：“二位请看！”
随着盖子的揭开里面的东西也便露出了真面目来。
那托盘中盛的，是两只玉白骨瓷碟。瓷碟上各自摆了一份果子。
只见那果子看起来像是四四方方的一块没有杂质的冰，晶莹剔透，十分纯净。那冰的内里却装着一整个的小巧的蜜桔。那蜜桔和平时吃的一般大小，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藏在那冰块之中的关系，那蜜桔看起来色彩格外鲜亮，也格外诱人。
“‘冰里桔’，二位请慢用。”
“冰里桔？”那蓝袍公子笑摇头道，“这大冬天的，冰块里冻个蜜桔，能有什么稀罕啊。虽然你的这颗蜜桔，看起来是比较好吃。”看来你这珍珠楼的大老板，做果子的手艺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话外之音虽然没有真的说出来，但蓝袍公子显然已经觉得，自己花了时间就等来了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是上当了。
元珠并不多言，只是神秘地笑着，命小二为那二位奉上了吃果子专用的银质小勺：“二位，请。”
那褐袍公子不说话，只是凑近了看那果子，然后一圈圈地转着盘子，想从各个角度看一看这颗被冰封住的蜜桔的玲珑和美好。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亮闪闪的，露出了十分惊喜的表情。
蓝袍公子见褐袍公子喜欢，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回头就着凿冰的力道将手中的银勺砸向了眼前的那枚冰里桔。
手中的银勺并未带来砸中冰块的坚硬触感。
甚至，它都没有砸中冰块。
银勺穿进冰块里，直直插/入了冰封住的蜜桔之中！
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冰块啊！分明是什么透明的食物做成的。
蓝袍公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拔/出银勺尝试侧着将那果子横截着切开。
透明的冻中，那颗被切开的蜜桔里，并不是蜜桔的橘皮桔瓤之类，而是层层或深或浅的黄色蓬松糕点层。
真相大白。
原来整件果子，既没有冰，也没有桔，分明是用食物做成的透明纯净的冻，配上了从内里看起来简直比真蜜桔还要漂亮有食欲的假蜜桔。——那假蜜桔，竟是用层层叠叠的蒸蛋糕做成的。
“这？！”蓝袍公子不由得惊叹了起来。
他用勺子挖了一块水晶冻来尝了尝。
微微的带着一点甜味。却又不是那种单纯的甜腻，那种口感十分的清爽，就如同它的看起来的那样，晶莹剔透，不带一丝杂质。
再来尝尝那蜜桔。
一勺入口。满口的蜜桔清香。
顿时又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奇妙的感觉来。
这蜜桔虽然是用蒸糕做的，却并不是那种松脆的口感。它的这种口感，十分细腻软滑，吃起来却又十分的爽口。
这蜜桔的内容物，是颜色深浅不一间隔叠加的层层蒸糕片，外头被做成了蜜桔的形状。再来外头包裹上完美无暇的“橘皮”和与之相连的“蒂”，进而烘烤成型。
最后，将这成型的“蜜桔”封入水晶冻中。
“好吃！”蓝袍公子惊喜道。
那赭袍公子也是兴奋得连连拍手。
元珠微笑着点头致意，解释道：“这外头的透明水晶冻，用的是石花籽加工而成。南方很多地方有一种小吃名曰‘石凉粉’，用的便是这种工艺。而这款‘冰里桔’，的工艺，却是小店独有了。您别看这里头并不是真的冰冻蜜桔，但这一个‘蜜桔’里却是真的加了一整个蜜桔榨的汁呢！”
蓝袍公子抚掌笑道：“真不愧是珍珠楼的手艺！怪不得它吃起来，竟是满口的蜜桔清香，味道也并不是甜腻的，而是酸甜适中。妙，实在是妙！朱老板巧思，实在令人佩服！”
他自认平素也吃过不少珍馐美食，眼界也算得开阔。但那些美味珍馐多半出自全大炎都顶尖的厨神之手。可若论这做果子的巧思和手艺，却也比不得这位来自市井店铺的朱老板了。这可真真是值得称奇的事情了。
元珠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朱某愿凭此‘桔’恭祝二位大吉大利，万事顺遂！”
送走了两位贵客，元珠终于靠在椅子背上，歇了下来。
因着“冰里桔”的巧思和各种点心果子的美味，那位蓝袍公子临走前一口气在店里订下了他府中一个季的用度。说是定期送去他府上便可。
元珠原先就在猜，这二位公子非富即贵，如今一见那地址，好家伙，这哪里是一般的“贵”啊！
这是贵得在本朝大概除了皇室之外，也没有谁家能与之相提并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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