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朋友
“主人，能否带我一去出去外面看看？”
当瓦沙克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卡奥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她没有料到的是，他这看似简单的愿望却是要以换躯壳的方式来实现。瓦沙克用自己的力量造出了一个躯壳，便是拥有稀少珍贵属性“无”的少年，他还为这个躯壳起名为罗森。
只要卡奥斯使用这个躯壳，就等于瓦沙克可以通过少年的右眼真实地看到这个世界，而且还能保有自我意识和卡奥斯交流。不管卡奥斯和瓦沙克隔开多远的距离，只要有这个罗森的躯壳套用在身上，她都可以随时随地和瓦沙克进行信息共享。
不过起初，卡奥斯并不答应，理由很简单，她所收的躯壳都是死去的人，瓦沙克并没有死，就将其列为自己的藏品，总觉得不是很吉利。
当她有点别扭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瓦沙克反倒是笑了。
“没想到主人现在连迷信之事都那么热衷了。”
“少胡说。”
或许瓦沙克早就看穿了卡奥斯的烦恼，毕竟她一直苦恼着的是自己现在这般矛盾复杂甚至越愚蠢的思考模式到底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各个躯壳意识的。万一连瓦沙克都参与其中，那她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没事，罗森的意识是独立的，不会干涉到您的思维之中，而且相反的，您一旦遇到烦恼的时候，我还能通过罗森帮你参考参考，出点主意。”
“可是……”
看到她扭扭捏捏，活脱脱一个苦恼小女生模样，瓦沙克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绅士微笑。
“而且，您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测试一下，到底您心中思绪的改变，是属于其他人的，还是真的只属于您自己的。”
结果和以往一样，卡奥斯还是说不过瓦沙克，只得选择妥协。
“说起来，自打你出现在我身边后，我好像什么事情都说不过你。明明我才是主人的，为什么每一次到最后，总会变成我单方面退让认输呢，我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啊？老爷子他们也不止一次这么问过我。”
面对卡奥斯撅着嘴，一脸很不情愿的表情，瓦沙克好像真的能看见似的，却忘形地大笑了出来。
“你还笑，玩我是吧！”
“对不起，要问我和您之间的关系，当然只能是主仆关系啊。”
瓦沙克故意顿了一下后，才收起笑容，以无比平静的神情说：“如果硬要说主仆之上还有什么微妙关系，我想应该是朋友吧。”
“朋友？”
“对，像凡人那样，无话不谈，彼此关心照顾，关键时刻能够无私无畏伸出援手的朋友。”
“朋友……”
卡奥斯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个词汇，虽然她并没有完全理解清楚，但冥冥之中，似乎“朋友”一词有着某种特殊的魔力，让她无法拒绝之余，又觉得十分吸引人。
或许豪休也是把我当成朋友吧，虽然他起初认为我就是尼诺，但后来即使看清楚了也没有拒绝我，所以，他是真心把我当成朋友的。而我呢，大概也是因为将豪休当成了朋友，所以才会在看到他惨死的时候，那么生气，那么想要报复一切不择手段。
这么说的话，我也是把文森特当成朋友了吗？对，如果不这么解释的话，我干嘛要为了那个傻瓜废物如此拼命，干嘛会看见他伤心痛苦自责的时候，自己也跟着苦恼起来，就好像我已经跟他感同身受了。如果这一切都是解释得通的话，那么巴艾尔……你和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主人您是需要朋友的，因为处于魔法世界顶点之上的您肯定是孤独的，即便想要说出心中的想法，也根本无人能够真正充当您倾听的对象。所以您的愿望才使得我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而我也一样，终生无法看见任何实际之物，永远被困在黑暗中，到头来，还是您给了我一条光明之路。或许，从此，我就真的可以看见您伸过来的手，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人。”
“好啦，别说的那么肉麻，我都答应了，还不依不饶的。”
瓦沙克点头笑了笑，才颇为意味深长地说：“如果说这世上我最迫切想要看到的人，大概就是能令主人生如此巨大改变的那个主人所命中注定的人吧。”
此话一出，卡奥斯顿觉头都要炸了，一下子就从座椅上弹跳起来。
“你别胡说，文森特那种废物才不可能让我有所改变的，我就算真的改变了，也是靠自己，和那家伙什么关系都没有，没有！”
“呵呵，原来他叫做文森特，嗯，好名字。”
瓦沙克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猴子。此时的猴子仍旧睡得死死的，对于主人一通大吵大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主人，关于您这副原形躯体的秘密，难道现在您还不打算将之完整告诉给文森特吗？”
“你又偷看……”卡奥斯一听，顿觉火上心头，刚要脾气，却见他示意小点声，无非就是怕吵醒了小猴子。
“小四要是被吵醒就麻烦了，它的起床气可是很大的。”
“哼，算你狠，拿只死猴子来威胁我！”
虽然卡奥斯嘴上不服输，但也不知道怎的却显得意外的听话。到这会儿，她才现自己最无法搞定的对象原本就有两个，一个是瓦沙克，一个是小四，结果今天这地方同时凑齐了两大要素，逼得自己不管想要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连一向的口无遮拦本领似乎都被完美封杀了。
“抱歉，主人，我是无意中看到的。”
“哼，好一个无意中看到，怪不得你一口咬定文森特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确，从一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该死的狂神，干嘛非要选择这个躯体呢！”
“狂神赋予了您一切，唯独思想和躯壳是靠您自我意识决定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没办法去责怪别人嘛。”卡奥斯越没好气地说道。
本来这时候早爆了，可愣是忍住没大声说话，她都觉得自己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到极其荒唐可笑的地步。怪不得丹特林和拉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变了的事情来大加嘲讽呢。
“主人，虽然您的确有不说的权利，但那个名为文森特的人，似乎也有知道的权利。我担心，您再这么隐瞒下去，等到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估计会更加难受。”
“我当然知道！”
卡奥斯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不过下意识再看小猴子，见它睡得香着呢，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我知道。”
她偏过脸去，看着那边的花圃以及聚集在花圃边上的一群鸟兽，不觉眼中的金色暗淡了好几分。
可我就是好几次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时，卡奥斯披着罗森的外壳，和文森特坐在一家小旅馆的房间之内。因为是两个男生，所以只是开了间双人房了事。然而进去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那样坐在床边呆。文森特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时候自己脸上的表情，而卡奥斯呢，偏偏就一直盯着他看，大有一种，我就不信你不抬头的倔脾气。
小猴子之前睡了一觉，所以反倒成了这里面最有精神的一个，到处一通蹦蹦跳跳的。先是在床上跳了好几下，又滚到被窝里，然后因为太热就跳出来，爬上柜子，跳上烛台，双手拢着烛火玩。而后空中一个翻身，尾巴圈住房梁，那动作跟荡秋千似的，极为灵巧地就荡到了房梁上。顺着房梁爬上一盏小吊顶，在上面望着底下二人，见他们还是没有反应，便好像很没趣似的，从上面纵身一跃，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正好趴在了卡奥斯肩膀上。
卡奥斯这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可就是不说一句话。
“主人……”气氛冷成这样，瓦沙克就是想插一句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哼，失望了吧！”
冷不防，卡奥斯大笑出声，一下就站到了床上，以无比居高临下的高姿态俯视着文森特。她这一动倒是把小猴子给吓着了，以至于连滚带爬溜到床边，一身皮毛全部竖起，那双金色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文森特看，磨着牙，一副随时都要出手的架势。
“你一定以为能改变你家主人的，必定是个圣洁光环加身，人格高尚，无比伟大的人吧。可惜了，这样的人我没遇到，傻瓜废物倒是一个接着一个往咱身边靠。”
见文森特仍旧没有半点反应，卡奥斯反倒更加来气了，从床上跳下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刚才那帮白衣人是什么来头，干嘛非揪着你不放，还整的苦大仇深的？议会魔法师我见多了，就没现有这么胡来的家伙！”
文森特略微抬起头，看着她，许久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跟你那什么未婚妻朱莉的那点破事吗？人都死了，不对，人都成那副死样了，你也为此接受了三年的惩罚成了个一心想死的流浪汉，他们还想怎么样？议会帮人非要对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废物赶尽杀绝？还是说，那个叫伍德的混蛋私心泛滥，非得置你于死地不可？”
“伍德……他有这个资格……”
说完这句话后，文森特再次低下头去，比起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他这模样更像是不希望看到卡奥斯的脸上浮现出任何违和的情绪出来。
“你……”
卡奥斯一下子心中的怒火全点着了，哪知道刚要开骂，右眼却燃烧起一团紫色火焰，从火焰中，她分明看到了瓦沙克的身影，这才闭上嘴，极为不情愿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主人，请您别这么生气，文森特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的。您和他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险阻，想必一定比我更加了解他的为人才对。”
“对，我了解他，可我又了解他些什么呢。他的过去，他的罪责，他的宿命？”
“您不也对他有所保留吗？真正的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对，就好像您和我一样，我们彼此没有任何秘密，那是因为我对您没有任何需要保密的东西。如此一来，您自然也不会对我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少来，你别趁机给我下套，你家主人又不傻！”卡奥斯骂了一句，再次盯着文森特看。
“那个伍德跟朱莉肯定是有关系的吧，所以你才觉得自己当初害了朱莉，他就有资格追杀你是吧。”
文森特叹了口气，轻轻点了一下头。
“所以呢，你就要按照他的要求去送死？”
“我……必须去……”说罢，文森特突然站起身，扭头就往大门走去。
“等一下！”
“你没必要阻挡我，你也阻挡不了我！”文森特头都没回，直接说道。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能不能，也不是你可以判断得了的，但我们这样难道不是朋友吗？我之前遇见过一个傻瓜，比你还傻，他就当我是他朋友，所以舍命保护了我，可后来他却死了，那时候我心中充满着困惑，心中压抑的情感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明白了，那叫做悔恨。所以，我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全然不顾，那样作为朋友，我肯定还是会悔恨的，那种痛苦的折磨，我不想再体验了！”
“主人……”
瓦沙克着实没有想到，卡奥斯，那个从来不关心他人的人，居然会说出如此激动且充满人情味的话语。
“我们不是朋友……一开始不是，现在……也不是……”说罢，文森特推开门，便朝外面走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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