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进组前一天，江陵是被宋野挨训的声音吵醒的。
宋野夫人张嘉宁昨晚在公司忙了一夜刚回来，此刻正拧着宋野的耳朵中气十足地骂他：“又去喝酒，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江陵洗漱完从楼梯上走下来，张嘉宁看见他表情瞬间温柔，贴心道：“三三醒了呀，厨房给你做好了早餐。”
宋野在沙发上疯狂搓耳朵，幽怨地给递眼神。
江陵忽略求助信号，目不斜视地走进厨房解决早餐。
下午张嘉宁又要回公司，耳提面命宋野的助理和江陵看着宋野不许他白天喝酒。
助理睁眼说瞎话，拍着胸脯保证。
江陵要脸，支支吾吾没说话。
张嘉宁看策反不成，眼神像刀子一样飞向宋野。
宋野立刻正襟危坐，眼神悠远，仿佛置身苍柏山间，说道：“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口腹之欲一下子就淡了。有道是四大皆空，和光同尘，现在也没有白天喝酒的劲头了，等会带三三去打打球。”
张嘉宁愣住。
宋野再接再厉，声音怅然，带着丝空谷幽静之意。“我觉得就跟你上山那几天心里最是安静，心中有禅，走到哪里都是修行。我以为获奖了，我会很激动，最终也觉得不过是秋叶坠湖，微微涟漪，就归于平静。”
助理和江陵同时被震慑住，连神情都不由自主的变得肃穆起来。
这架势，便是龙场悟道，坐化成圣也不过如此！
张嘉宁也是一脸讶异。
早年宋野就是酒桌上禁不住吹捧，才出的纰漏，后来几年张嘉宁管的很严，酒局一律免了不说，每年都会带宋野去山上的寺庙小住几天，修身养性。
她主要目的无非是想约束宋野不再犯错，也没寄希望于宋野能有所感悟。
现在看宋野心境如此无欲无争，当下感慨又感动，看着宋野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她有心想再陪宋野一会，可秘书的电话一再催促，她才不得不走了。
宋野看她这么开心，有心再整几句禅意的哄她开心，奈何造诣有限，听过的全都用上了，虽然意犹未尽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他看着窗外，深情目光一路追随张嘉宁的车驶离小区。
宋野等了片刻，车没有开回来。
他咂了口媳妇儿没喝完的凉茶，转头看向两人，似乎不解他俩怎么还跟电线杆子一样杵着，催促道：“赶紧赶紧，赶紧点外卖！烧烤生蚝麻辣拌，要加辣的！再加一打啤酒！”
江陵：“……”
助理：“……”
江陵一时无法适应，艰难道：“你不是四大皆空和光同尘了吗？”
助理点头附和。
宋野拍了下大腿，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懂个锤子，哄你嫂子的话你也信。酒肉穿肠过，佛祖会原谅我的。但你再不快点，等会你嫂子办完事回来，她是不会原谅我们的，她会把咱们都绑起来拉到庙里撞钟！”
想了想不放心，又转向江陵，叮嘱道：“要是等会你嫂子突然回来，就说你想吃的哈，你马上进组了想要放纵一下，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你。”
被预定强行顶罪的江陵绝望道：“万一嫂子绑我上山撞钟怎么办？”
“那你就去呗，我家有现成的僧衣。”宋野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从容，反正遭殃的不是他。
他说着说着眼前一亮，突然觉得这主意真是不能再好了：“正好你去了我就不用去了，完美。”
江陵无奈选择了躺平。
宋野瞒着张嘉宁喝酒很有经验，绝不在屋里吃留下味道，垃圾则是让助理包好扔到小区外面，万无一失。
所以即使是数九寒天的雪日，三个人也只能穿上羽绒服秋裤，全副武装的在二楼背面的露台上边打摆子边吃烧烤。
其中就属江陵最可怜，他甚至不能吃。
夜雪积满了院子，路上只有寥寥几道车辙印。
江陵的眼睛被雪景晃得睁不开，找了副墨镜戴上，像个没有感情的顶罪工具人。
硕大的墨镜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微红的嘴唇，宛如一块精致剔透的水果硬糖。
这摸样太招人喜欢，宋野在桌子下轻踹了助理一脚，给他使了个眼色。
助理当即会意，擦擦手拿出手机，借口要拍宋野，拍了好几张江陵的照片。
照片里江陵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线帽，抱着双臂，明明几乎没露出多少皮肉，却流露出一种诱人的少年感，让人移不开眼。
宋野翘起沾满小料的指头，艰难地在微信里找到薛定风，发给了他。
【你宋哥：看看我这三三，你就说，帅气不帅气，牛皮不牛皮！】
【你宋哥：[图片][图片]】
薛定风很快回复。
【定风：你？已经是我的了】
【你宋哥：那也是我借你的】
远在京城的薛定风看着这句话，耐人寻味的笑了一下，才走进会议室。
宋野炫耀完一通，十分满足。
江陵进组在即，宋野把剧组里能想起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最后不放心地嘱咐：“苏堤说话难听，你要是受不了就躲着他，反正有你老板在他不敢太放肆。”
在甜柠呆了这么久，江陵自认已经对言语重伤感到麻木了。
他挤出三颗嫩绿的毛豆，咬进嘴里，中肯地说：“苏老师吃软不吃硬，很承人情，其实挺好相处的。”
宋野一琢磨，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进组之后好好相处。”
江陵问：“苏老师去探班吗？”
宋野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没看过剧本吗？你不是有个侍卫吗？”
江陵点头，小皇帝有个奶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做了他的侍卫。
“苏堤演你的侍卫啊，你不知道吗？”
江陵大惊：“什么？！”
“你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演这个小皇帝？老陈把年纪卡的这么死，选上必定是新人，谁不想自己的新人被薛定风和苏堤捧着？”宋野说的十分理所当然。
江陵呆呆地举着毛豆，迟迟无法接受新科影帝要给他当配角的事实。
宋野看他被吓傻的样子觉得十分下饭，打开了一盒流汁宽粉。
就在他吃下第一口宽粉时，阳台的门被猛然拉开，张嘉宁和秘书出现在了门后。
三个人一起回过头去。
宋野腮帮子鼓鼓的，眉飞色舞地吃着宽粉，嘴角还粘着麻酱汁，他面前是半瓶啤酒，助理在他旁边烤生蚝烤的风生水起。
强大的气场席卷的露台，张嘉宁残忍地笑了。
江陵恍然间听见了金顶寺庙上的钟声，刚才宋野说家里有现成的僧衣，不知道他能不能穿上……
他出身的想着，手上力道一时没控制好，一颗翡翠水色的毛豆biu的划破寂静。
“宋野！！！！！”
“老婆老婆你听我解释，都是三三要吃的，客人吃我歹陪着啊！”
“老婆，你把花瓶放下，那玩意要出人命的！”
“三三救我！！！带我一起进组！！！！”
第二天早上，宋野大难不死，被张嘉宁罚做临时司机，以便随时监管。
江陵跟着起了个大早，在门口送他们。
后排车窗降下。
“男二待遇估计不会太好，缺什么也不知道剧组能不能给安排……”张嘉宁沉吟了一下，“要不还是再给你带个助理吧？”
司机宋野不怕死地插话：“你可别，咱本来就是走后门进去的，这么高调不好。再说他那个导演脾气差，最讨厌名气不大带好几个助理的，到时候导演给他穿小鞋你怎么办？”
圈内的规则张嘉宁不熟，闻言没再执着于带助理。她早把江陵当成弟弟，细细叮嘱：“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别自己受着。”
“对，苦都哥哥帮你受了……”宋野十分哀切。
张嘉宁一巴掌抽在宋野脖颈侧，“这没你说话的地，开你的车。”
宋野捂着脖子不敢叫痛。
张嘉宁抬手摸摸江陵的头发：“别在这站着了，天凉，晚点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江陵一一应下，他也算是见识过陈平江的暴脾气，觉得总不会比试镜那天更差。
事实证明，他错了。
片场里。
陈平江气急败坏地喊：“他根本接不住你的戏！你收一收！自己带来的人自己受着！”
这话虽然是骂薛定风的，但气场太弱的江陵也不能独善其身。
一身玄青大氅的薛定风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仪态，第二条就过了。
《孤灯难明》是听澜旗下大编剧的原创剧本，感情戏极少的双男主权谋文，讲述先皇弥留之际，两位兄弟昭王和晋王对皇位虎视眈眈，在先皇驾崩之后想要谋反，竭力阻止就藩在外的五皇子即位。
晋王世子率先离京，千里奔袭先杀尽昭王死士，再血洗五皇子府邸，却发现五皇子被亲卫护着逃走。
追杀之际遇见府中亲卫，得知京中父王被昭王所害。
晋王世子惊才绝艳，他当机立断将屠府之仇嫁祸给昭王，随后勤王回京。
他一路披荆斩棘扶五皇子上位，在势力盘根错节的京中周旋，成为权倾朝野的裕亲王。
裕亲王本以为当年真相会埋藏青史，没想到昭王落败之际，将屠府真相告知小皇帝。
羽翼丰满的小皇帝慢慢架空裕亲王，最后在他上山休养时火烧行宫，天地为墓葬他。
编剧笔锋张扬轻狂，字里行间带着股辛烈。整个剧本在京中收复势力时着墨极多，把朝堂权谋描写的入木三分，格局大开大合，复仇诡计和忠肝义胆相得益彰。
今天江陵拍的这第一场戏就是世子在马厩找到躲藏两天的小皇帝赵嘉正，一拜而下，请他还朝的戏。
小皇帝全程都没有台词，仅靠情绪转变，从一开始极力掩饰的恐惧和惊慌，到听到是勤王而来的世子，确认性命无虞的劫后余生。
最后世子用杀了小皇帝乳母家眷的手，把小皇帝抱出马厩。
这是陈平江和编剧钦点的重点戏，是小皇帝走向皇位的第一步，也是日后揭开屠府真相的伏笔刀，所以格外用心。
因为是半夜被屠府，仓皇出逃，小皇帝的从服装到妆容都在加重脆弱和落魄感。
薛定风的手上和脸颊还沾着血浆，他的特写已经拍完了，此时站在导演旁边看监控。
苏堤起了个大早，拍完了平原策马追袭，这会正围着看热闹，他从来就不是个观棋不语的，忍不住开始指点江山，对薛定风说：“我怎么瞅着你才是皇帝，那是你金屋藏娇的男宠。”
陈导瞪了形容精准的苏堤一眼，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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