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深爱的宿敌
不知过了多久，雪颜缓缓的站起身，跃下了断崖，一步一步走到杨柳的尸体旁边，双脚像是有千斤重，如今整个碧华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雪颜跌坐在杨柳身边，抱起她，泪如雨下。
已是黄昏时分，大片的乌云堆积在天空，昏暗而压抑，空中又飘起了蒙蒙细雨，点点滴滴，落在了雪颜的心里，化作泪水汇集在脸上，雪颜低声哭泣，不知道这泪水，能不能洗不掉心中的伤悲！
没有爱，是因为伤的太深，没有恨，是因为爱的太真，心口好痛，像是被刀子割的伤痕累累，说过不在乎，为什么眼泪还是不停的掉下来。
魔界已经被寒天搅的一团糟，那一战之后，魔神与寒天都不知所踪，整个魔界群龙无首，各族首领蠢蠢欲动。
冷玥公主为了寻找寒天，来到了人间，正撞见雪颜跌坐在醉竹轩门口。
“启禀公主，寒天殿下到人间以后，一直住在那里。”曲宗梅举着伞，指着远处的醉竹轩说道。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妖魅，能让寒天如此痴恋？”
“回公主的话，她就是天界隐匿起来的至善之灵，真正的至善之灵！”曲宗梅回答道。
“不管她是谁，敢和我魔界的第一公主抢男人，我一定要她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冷玥傲慢的说道，三人径直向醉竹轩走去。
只看见雪颜坐在地上淋雨，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冷玥走到雪颜面前。“小妖精，魔界的寒天殿下在哪？”
雪颜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呆坐在那，埋头不语，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尊雕像，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冷玥公主在问你话呢！”曲宗梅抽出剑抵住雪颜的喉咙。
雪颜已然麻木，只是坐在地上抱着杨柳，对她们的举动不理不睬。
“吓傻了吗？”冷玥冷笑一声。“告诉我寒天在哪，饶你不死。”
雪颜还是没有动，曲宗梅抓住雪颜的衣襟，拉向自己。“说！寒天殿下在哪？”
“他死了。”雪颜木然道，声音有些嘶哑。
三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极其可笑的笑话。
雪颜看出了三个人不相信她的话，缓缓的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淬着血的噬魂剑，三个人看见噬魂已经断成了两截，笑容僵在了脸上，皆是瞠目结舌，噬魂是魔界的上古第一剑，普通人想要靠近都会被它的剑气绞杀，现在居然会断成了两截。
冷玥囔囔的低声自语道：“怎么可能？寒天哥哥是不会死的！”她根本就不会相信，连魔神都杀不死的寒天，会死在一只毫不起眼的小妖手里。
“这世上没有人能置他于死地，除非……”冷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的看向雪颜，认真的审视着她，除非这只小妖是至善之灵！
他是至邪之魂，是魔界的至尊寒天，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他灰飞烟灭，那就是天界的至善之灵雪颜。
雪颜已经哀莫大于心死，缓缓的站起身来，大义凛然。“没错，是我杀了他。”
冷玥还是不敢相信，强大如寒天，怎么会死在眼前这只落魄小妖的手里，她狠狠地瞪着雪颜，疑惑的审视着她。“就凭你，也能杀死寒天？”
“没错，就是我杀的。”雪颜看着她，承认道，如今她一无所有，又何惧死亡。
“那你就是天界的那个至善之灵了。”冷玥满脸的怒意的瞪着她，像是要把雪颜生吞活剥了一样，她所受的屈辱都是拜雪颜所赐，现在终于遇见她了，还不把雪颜千刀万剐了，冷玥从腰间抽出软鞭，用鞭子指着雪颜。“看今天我不杀了你！”
雪颜没有理她，自顾自的伤心，像是完全看不见她，又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冷玥已经怒极，正要挥着软鞭冲过来。
“雪颜……”是杨柳的声音，雪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回头，真的是她。
杨柳竟然醒了，小柒和一众小妖也相继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互相询问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简直像是做梦一样，雪颜顾不了许多，快步跑了过来，仔细查看着每个人的身体，她们并没有受伤，失去的灵魂都回来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雪颜又惊又喜，却又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仔细的查验过，你们的魂魄被抽走了，只剩下了一具尸体，寒天他明明已经杀了你们啊，这是怎么回事？”
雪颜记得在瑶镇上死的那些村民，也是因为灵魂离体而死去的，这是三界中最残忍的手段，死后连灵魂都不得去处，雪颜低头沉吟，脑里转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怎么也想不出头绪。
雪颜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跑到那把断剑旁边，拿起断掉的噬魂反复查看，这把剑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废铁，不再是连雪颜都感到惊异的神兵利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雪颜不解，低声自问。“我明明看见，寒天用剑气杀死了你们啊！”
一众小妖也茫然的摇头，她们只感觉自己刚刚像是昏倒，然后又睡了一觉。
“寒天他……他为什么要逼我杀了他？为什么？”雪颜茫然无措，她后悔，没有弄明白真相就向寒天动手，可是他又为什么说了那么多残忍的话来激怒她，逼着她杀了自己。
“那是噬魂剑，是我魔界的第一神剑。”曲宗梅不冷不热的说道。“死在噬魂剑下的人，灵魂都会被噬魂剑吞噬掉，囚于剑中，不再入六道轮回，这是噬魂特有的魔力，但是若噬魂剑断，只要身体尚有余温，灵魂就不会飘散或是成为孤魂野鬼，而是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使身体重新活过来。”
“怎么会是这样。”雪颜大惊，她实在无法接受所发生的一切，她从怀里拿出那块染血的玉佩。“可是……寒天，寒天为什么要逼我杀了他，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难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就因为你是天界的至善之灵，是你害死了他！”冷玥悲愤交加，几乎歇斯底里。“他宁愿自己死去都要破除你身上的诅咒，那是魔界对至善之灵的诅咒，只要至邪之魂存于三界，你就永远得不到幸福，就像你的存在束缚着他的力量一样，你与他是不能共存于三界的，而三界之中，只有你才能杀死他，只有你才能让他魂飞魄散，所以他选择自己死去，还你幸福！”
“不！我不是至善之灵，我不是！”雪颜拼命的摇头，想要摆脱与寒天敌对的身份，她不是寒天的宿敌，不是的，至善之灵的灵体早已还给了天界，她不是！
“前不久我们得到消息，至善之灵的灵魂私下凡间，难道你没有遇见过它？”曲宗梅追问道。“你就没有感觉道自己的灵魂起过变化。”
一语惊醒梦中人，雪颜想起了那天去采药，从天而降的那束什么光线，原来那就是至善之灵的灵体，它在凡间是不能显示出人形的，所以就幻化成一道光束融入了雪颜的身体，而那时候雪颜确实感觉到了灵魂的充实，但是由于自己是妖身，根本就不可能再成为至善之灵，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想，长久下来，身体也没出现什么损伤，也就不在意了。
雪颜跌坐在地上，脑海一片混乱，雨越下越大，雪颜已经分不清流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冷玥看着雪颜颓废的坐在地上，苦笑了几声，幽幽的说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寒天确实深爱着你，我用了数千年的时光，也没能代替你，他为你了，不惜忤逆我父王，与整个魔界为敌，至今我父王还下落不明，现在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你幸福，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你们天界的人不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
雪颜被她问的无言以对，现在的她只是一心求死。
“你也很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吧，哈哈哈哈，可惜你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而且你还亲手杀了他，你很痛苦吧，我这数千年来的滋味终于换你尝一尝了！”冷玥近似疯狂的大笑，在雪颜身边冷嘲热讽。
“你不要这么说她！”杨柳看不过雪颜被奚落，大声阻止。“雪颜已经很自责了！”
“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雪颜到觉得被冷玥责备心里能好受一些，寒天心里的苦，她永远都不懂，她没有为寒天着想，才酿成了今天的悲剧，她一直以为寒天是无敌的，他的世界里不会有痛苦，却不知自己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冷玥为寒天申辩，这是应该的。
过了好久，雪颜才低声囔囔道。“你杀了我吧。”她已经目光呆滞，只觉得身心疲惫，既然哀莫大于心死，死亡会不会就是一种解脱。
“我的确非常想把你撕成碎片，但是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配我动手，不如就让你永远活在自责中，用余生来为寒天赎罪吧！”冷玥看着雪颜，目光凄冷，蹲身伏在雪颜耳畔。“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可怜，至少我解脱了，而你才刚刚开始……”说完起身大声的命令道。“传我命令，魔界中人谁都不许伤害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启禀公主，她是杀死寒天殿下的仇人，是我魔界的死敌，绝不能这么放过她！”风似默狠狠的看着雪颜。“不如将她打入幽冥受万劫之苦，再把她的灵魂……”
“她是寒天宁死都要保全的人，我可不想让寒天恨我。”冷玥打断他的话。“何况现在的她，不是比死更痛苦吗？”
“这……”风似默一心想杀死雪颜，他怎么能容忍杀死寒天的人活在世上。
“不必再说了，就让她这样活着吧。”冷玥看了看雪颜。“我倒想看看，没有我魔界的诅咒，你能不能找到幸福。”
话音刚落，就和风似默、曲宗梅一起消失在了迷离的雨夜中。
雪颜的幸福就是寒天，却已经被她亲手封印在了断崖顶上，现在的她何谈幸福。
雪颜坐在地上许久，任由雨水沁透衣衫，杨柳和众小妖愣在原地，不敢上来劝雪颜，又不愿离开，只是呆呆的站在雨里陪着她，眼睁睁的看着雪颜低声抽泣，却又无可奈何。
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共存于天地，这种悲哀与无奈，或许她们还可以揣度，但是亲手杀了自己深爱的人，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恐怕只有雪颜自己才能够体会了。
三尺青锋长剑，碎得了情，却断不了思念，寒天，没有你的世界，我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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