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碎执着

圣灵山脚下，寒天把媚珠放在了叶枫的手里，叶枫把雪颜的魂魄送回了她的身体之中，灵魂回来了，雪颜的身体渐渐有了心跳和体温，她的呼吸平稳，像是安静的睡着了。

        “她已经没事了。”叶枫对等在圣灵山脚下的寒天说道。

        “那就好。”寒天淡然，只要雪颜好，他便安心了。

        “你为什么要把关于你的记忆锁在媚珠之中，不让她带走，或许这些回忆对她来说很珍贵。”叶枫默然的看着已经澄清的媚珠，雪颜的魂魄已经回到她的身体里了，但是媚珠中还闪烁着点点冰蓝色的光芒，那是所有关于寒天的记忆，寒天将那些记忆，连同雪颜的雪妖妖灵都封存在了媚珠里，没有让她带走。

        “这些回忆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寒天语气平静，像是事不关己，又像是另有打算。

        叶枫轻笑，把闪着蓝色光点的媚珠还给了寒天。“你随时都可以让她想起来，只要你愿意。”

        媚珠悬浮在寒天的手上，像是托起一轮冰蓝色的圆月，那是雪颜对寒天眷恋的心。

        寒天迟疑了一下，微微握拳，再张开手心，媚珠已经碎成了千片万片，散落一地，仿佛是谁的泪水在嘤嘤的哭泣。

        寒天看着满地的碎片，黯然神伤。“雪颜，我等着你来杀我。”

        没有了曾经的记忆，她的剑就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寒天的胸膛，她就不会再痛苦，不会再背负着可悲的命运。

        叶枫明白寒天的无可奈何，雪颜如果不杀死他，就永远都得不到幸福，可是寒天就是雪颜的幸福，这样的命运，任谁都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好好照顾她。”寒天把雪颜的魄雪剑递给了叶枫。

        “我会的。”叶枫颔首，寒天转身消失了。

        叶枫站在那里沉默良久，伸出手微微聚力，地上的碎片像是被巨大的吸力吸了起来，全部回到了叶枫的手里，叶枫捧着晶莹的碎片，两掌合在了一起，有光芒在手心里暗暗发亮，媚珠又一次复原了，叶枫将媚珠放进了怀里，转身向冰雪峰走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熟悉，雪颜慢慢的睁开眼睛，恢复了意识，她挣扎着起身，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刚起身就有些天旋地转，缓和了一会，勉强拖着僵硬的双腿站了起来。

        洞内陈设简单，正中央放着一架琴，雪颜走过去，抚去上面飘落的雪花，简单的拨弄了几下琴弦，竟有曲子流转出来，她不记得曲调，却鱼贯的弹了出来，这是什么曲子？好熟悉，似乎给它取过什么名字？雪颜努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外面是茫茫大雪，雪颜麻木的看了看四周，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冰雪洞，她自幼在冰雪峰上长大，早已习惯了寒冷，习惯了孤单。

        这是哪里？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白芒。

        “你醒了？”一句简单的问候，蕴含了多少温柔与期待。

        雪颜寻声望去，怔了半晌，脑中的记忆翻江倒海，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沉吟半晌，低声唤了一句。“师兄。”她的声音嘶哑，像是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外面冷，你才刚醒过来，不能吹风。”叶枫说着，扶着雪颜进了冰雪洞。

        似乎是因为媚珠中的记忆还在呼唤着雪颜，雪颜的脑海中猛然间出现了许多模糊的身影，都是同一个人，如夜的黑衣，冰蓝色的眼眸，那么亲近，又那么遥远，画面支离破碎，雪颜根本无法分辨。

        那是谁？雪颜微微蹙眉，踉跄间险些跌倒，叶枫扶住了她。

        “你还不是很稳定，快躺下来休息。”叶枫扶着雪颜躺下，将魄雪剑立在了床边，轻声安慰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再到处乱走了，我去给你取药来。”

        雪颜点了点头，目送着叶枫出去，自己却毫无困意。

        她四下张望，拿起了立在一旁的魄雪剑，抚摸着精致冰冷的剑鞘，刺骨的寒意从指尖流过，一直流淌到心底。

        “魄雪剑，你告诉我，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人是谁？那个抹不去又想不起的人是谁？”雪颜低声细语，魄雪剑在她的手上低鸣，似乎是在回应着她。

        关于寒天的记忆，已经被封存在了媚珠里，雪颜再也想不起那段相爱相杀的过往，和那个相恋却不能相守的宿敌，有什么湿了眼眶，雪颜下意识的抬手触了一下眼角，竟然是泪。

        自从雪颜苏醒之后，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魄雪剑成了她永恒的陪伴，而除掉至邪之魂依旧是她存在的意义。

        她就是一个游走在满天大雪间的白衣幽灵，漫无目的又永无止境。

        或许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记忆，忘不掉又想不起，刻在时光的裂缝里，挥之不去。

        雪颜总觉得记忆中的那些过往像是一场梦，近的恍如昨日，又远的遥不可及，似乎记得过往发生的一切，又似乎忘记了些什么，整日浑浑噩噩，没日没夜的练剑，也就只有剑光伴着风雪在周身流转的时候，她才能找到从前的自己，才能依稀的感觉到似乎有谁在她的剑光中沉沉的睡去。

        冰雪圣母看到雪颜这样疯狂的练剑，也知道是因为她心里的痛楚，只好任由她这样下去，无可奈何。

        那是谁？近了她的身，她还尚未发现，身影矫捷，单手抵住了她手里的剑，剑尖点地，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雪颜微微用力，没有挣脱，她抬起头。“师兄。”

        叶枫望着她呆滞的目光有些心疼，她像是丢了魂一样，神情恍惚，整日机械般的练剑，剑法也不似从前那般融会贯通，一招一式木讷的很。

        “你在做什么？”叶枫抢过她手里的剑。

        “练剑，除掉至邪之魂。”雪颜平静的回答，除了这件事，她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吗？

        “是吗？你这样疯狂的练剑，怎么没见你有任何长进。”雪颜的妖灵已经被寒天封存在了媚珠之中，现在的她已恢复了上仙的身份，没有了妖身的束缚，天界的灵术本应一日千里，可是她除了还记得从前的剑式之外，冰雪灵术的奥义是一点也没找回来，从前那个聪慧伶俐的小女孩，如今竟是这般萎靡，着实让叶枫又心疼又着急。

        雪颜怔在那里，她也知道多天的努力自己并没有任何进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静下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过。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是什么？那个黑衣身影又是谁，雪颜几乎快被逼疯了，是不是要大哭一场，才能把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从脑海中洗出去，忘记一切，放过自己！

        “休息一下吧。”叶枫拉过雪颜的手，由于没日没夜的练剑，雪颜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她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掌心也被磨的通红。

        叶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强拉着雪颜坐下来休息，轻柔她的手心，让她放松下来。

        雪颜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空洞，神情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时光流逝，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静静的聊聊天了。”叶枫松开雪颜的手，目光投向远方。

        “是啊，三千年的努力，我终于回来了。”雪颜低语，她答应叶枫她会回来，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刻忘记过，如今得偿所愿的回到了天界，心中怎么会不快乐呢？

        叶枫明白雪颜的心事，他永远都是最懂雪颜的那个人，媚珠在他的怀里泛着荧荧的蓝光，那是雪颜的期待，也是雪颜的劫难。

        叶枫伸手入怀，掏出了媚珠给雪颜看。

        “这是什么？”雪颜惊奇的抬起手，犹豫着慢慢伸向媚珠，怎么会那么熟悉，又那么渴望。

        雪颜的接近使得媚珠中冰蓝色的光芒更盛，它似乎在期待着雪颜，期待着唤起雪颜丢失的记忆，引导她想起过往的一切，雪颜的脑海里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个身影，他是谁？他的温柔，他的眷恋，在雪颜的脑海中交织，在她的心中激荡，画面渐渐清晰，谜底就要揭晓！

        雪颜屏住呼吸，秀眉紧蹙，努力的想看清他的脸，他是谁？他是谁？这样的渴望让雪颜头痛欲裂，她紧咬的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看着雪颜痛苦的神情，叶枫心有不忍，他暗暗凝聚仙法，冰蓝色的光芒渐渐被熄灭，一切都归于平静，那段禁忌之恋被永远的封存在了媚珠里，不再被想起，叶枫温热的手掌拂过雪颜的额头，抹去了她残留的一点记忆，雪颜茫然的眼神渐渐清澈。

        “寒……”一滴泪从雪颜的脸颊划过，话未出口，就晕倒在了叶枫的肩头，那只是雪颜的一点执念，她还不肯忘记寒天，而如今她便会彻底的忘记，再无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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