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晚上放学连翘仍然和蒋峥尧和张南清同行，她家里的房子比张南清后来新搬的家要近一些，就在半路和他们再见。

        张母想让连翘再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怕她一个人住没人照顾。

        虽然和张家很亲近，连翘也想再在晚上去骚扰蒋峥尧，但她也是独立的性格，不好再叨扰张家，坚持自己住。

        到了家门口，张南清伸出了自己的拳头，蒋峥尧也用拳头碰上去，然后转身回了各自的家。

        很多话都不必再讲。

        两个人的物理考试结束后，有老师偶遇到蒋峥尧，问他有没有让张南清。

        蒋峥尧当时站在三楼的栏杆旁，眺望远方，没有回答。

        老师自知自己的问题不很知趣，没有再问。

        张南清要启程去京都参加物理竞赛的前一天，跟连翘说了一个秘密。

        “我没告诉过别人，蒋峥尧也不知道，孟璟和汪玄更没必要知道。”

        “但这件事儿我觉着该告诉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哥们儿憋了挺久了，其实我挺真诚的，如果这次我保送了，我想把这件事儿说出来。”

        “我喜欢一个女孩儿。”

        连翘知道这个女孩儿是谁，她比谁都要了解张南清。

        第二天，张父送张南清到机场。

        给张南清送机的那天，是蒋峥尧人生第二次逃课，他是个规矩的学生，也极有时间观念，从不迟到早退。

        可对连翘来说，逃课就是家常便饭了。

        送走张南清，她十分快乐地打算和蒋峥尧约会。

        “我们一会儿去抓娃娃好不好？你以前能抓好多个娃娃给我，抱都抱不住。”

        蒋峥尧最受不住的就是，连翘好像看不见中间间隔一年的光景，好像那些夜里翻滚的痛，都只有他自己经历过。

        “我要回学校上课。”

        连翘还打算追上去好好缠一下蒋峥尧，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我靠，连翘。”

        是孟璟，还是那么好看的孟璟。

        连翘上去捏了两把孟璟的脸，感叹，“哎呀，还是这么软，我的小璟璟。”

        “去去去。”孟璟抓开了连翘的手，“张南清呢？”

        “你行不行，张南清都飞走了你才来。”

        “路上堵了，我还算好的，我刚到机场大厅的时候给汪玄发消息，他他妈的还没出门呢。”

        说到这儿，孟璟笑起来，“但是他要是知道你在这儿，肯定凌晨就来这儿蹲着等，哈哈哈哈哈哈。”

        蒋峥尧在远处目睹了两人嬉笑的全过程，快步出去，点了一支烟。

        “你怎么回来也没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孟璟终于想起来该盘问连翘。

        连翘摆摆手，“刚一个星期，我以为张南清告诉你们了，就没说，想着等你们俩放月假了再叫你们出来。这不，你们月假赶上了张南清走人。”

        张南清说孟璟和汪玄的高中每个月只有两天假，出了名的严格。

        “你们那样的一流高中管学习，我们这样的二流高中管纪律，真服，一堆狗屁规矩。”

        孟璟带连翘去了一家台球厅，就给汪玄打电话。

        对方听到连翘回来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这家台球厅。

        “连翘。”一身黑衣的少年比两年前看起来高了一些，也多了一些成熟的气息。

        是汪玄，从前对她最好，也和她最好的汪玄。

        小时候张南清被张母当女孩子养，孟璟又长得太漂亮，只有军人家庭出身，外貌和性格都很酷的汪玄是连翘心中的白马王子。

        当然，后来见过蒋峥尧，她才知道自己要的，从来都不是白马王子。

        汪玄几乎代表着连翘初长成少女的那两年对于异性的全部印象，那时候的她觉着，世界上所有的男孩子，都该是汪玄的样子。

        汪玄受家庭影响，身材修长，走路很挺拔；他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有分量；脾气秉性并不算温和，但会永远以连翘的感受为先；如果连翘做了什么错事，会受到汪玄好几天的冷落和锋利的眼神。

        那时候的连翘，最听汪玄的话，她几乎就是汪玄的跟屁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可能是从那一句“诶，汪玄喜欢你这事儿你知道吗”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她心思远比现在单纯，从小习惯了和几个男生直来直往。

        她不相信别人的话，所以在网吧打游戏时选择直接问了坐在她旁边汪玄。

        “汪玄，有人说你喜欢我。”陈述中略带调侃的语气，她没必要犹疑。

        张南清和孟璟也在，但两人似乎早已知道似地继续操作手上的游戏人物，没有讲话。

        汪玄的手停在了鼠标上，张南清和孟璟知道这局游戏不用再打，adc和辅助双双下线，他们只庆幸自己是五黑，没有拖累队友，但先前告诉连翘汪玄喜欢她的那个人咒骂一句脏话，五个人的游戏四个人下线。

        请原谅他不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因为他以为，汪玄喜欢连翘这种拿头发丝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是昭示天下的秘密。

        “嗯。”多说无益，汪玄用一个肯定，等连翘一个答案。

        后来的几天，连翘都在调整心态，她不比汪玄轻松，从小以为的最好的朋友喜欢自己，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负担。

        但她没想逃，汪玄也可以等。

        但生活最妙的地方就在于意外和巧合，连翘父亲的一纸调书下来，她不得不和父母一起前往京都。

        连翘走了，汪玄的心就没了。

        那个男生后来知道这件事跟汪玄道过歉，简简单单的一句“对不住了”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歉意。

        汪玄没说话，张南清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示意他汪玄没怪他。

        怪得了他什么，汪玄从来没有怕喜欢连翘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过，包括连翘在内。

        刚到京都的那两天，连翘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她正收拾着房间，忙的焦头烂额。

        第三天晚上，她接到了孟璟的电话，接听却是张南清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

        “这由不得我啊，有空就回去看你们，或者你们来找我玩。”

        “由不由得了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张南清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心中的气，一半来自她的突然离开，一半来自汪玄这几天丢了魂般的失落。

        一向嘻嘻哈哈的孟璟突然沉下了脸，用了几分力气拍了一下张南清的后背。

        “你干嘛？”

        “连翘走了我们都不痛快，但你不能用这个语气跟她说话。”

        张南清认了这一掌，沉默着，没说话。

        一个小时后，连翘收到了张南清的一个表情包，是对不起。

        他们四个人曾经约定，无论以后谁和谁闹了什么矛盾，其中一方如果察觉到自己错了，就一定主动道歉。

        当晚，张南清、孟璟收到了连翘的道歉短信，当然，还有汪玄。

        汪玄看了一眼，没有回。

        从前连翘做了错事，都会被汪玄冷战，这次汪玄的冷落也在连翘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太过在意。

        没有太在意的原因还有一个，她在转学到京都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蒋峥尧这个闪着光的男孩。

        像是在海边的沙滩看各色各样的贝壳，意外发现了应该来自沙漠的一株绿植。

        从此以后，蒋峥尧就是连翘的森林。

        蒋峥尧说的没错，一见钟情是钟自己眼里好看的人。

        连翘对蒋峥尧，是典型的见色起意，这没有什么不敢承认。

        然后就是连翘一连串的自导自演，拙劣的摔倒，刻意的偶遇，问不完的问题，无尽的死缠烂打。

        “蒋峥尧，你教教我这个题行吗？”连翘自以为可爱地眨巴眨巴眼睛。

        “嗨，蒋峥尧同学，好巧在这里碰到你。”连翘自以为自然地挥手打招呼。

        “蒋峥尧，这个很好吃，给你吃。”是一个草莓味的夹心饼干。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这是早自习蒋峥尧收到的来自连翘的纸条，摘自朱生豪的情书。

        “晚上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那么可爱别被抢劫，劫财不要紧，劫色我可是会心疼的。”这是晚自习蒋峥尧收到的来自连翘的纸条。

        “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我想亲你，好多天了。”这是蒋峥尧睡前收到的来自连翘的微信。

        诸如此类的场景数不胜数。

        终于有一天，同学们眼中有耐心有礼貌的蒋峥尧受不了了。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这个语病题你已经问了三遍。”

        “我真的不会，你学习好。”

        蒋峥尧全当她在耍无赖。

        “好，最后一节晚自习我帮你补习。”

        得到这个消息的连翘只差在班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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