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半生恋

墨小爷打小就喜欢闹腾。

        最喜欢的是翻左丞府的墙，然后去惹那个粉嘟嘟的姑娘生气，当那个姑娘生气的时候，因怒气红起来的脸就像桃花灼人，让人想起来古书里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不爱读书的墨小爷，却偏爱用古书里的话来形容自家的青梅姑娘，他的口笨，说不出旁的话来。

        五岁的时候，墨小爷趁父亲拜访左丞的时候上树掏鸟蛋，被树下小姑娘粉嘟嘟的脸蛋给萌到，不小心掉下了树害得小姑娘昏了好久，从此结下了孽缘。

        六岁的时候，墨小爷看见小姑娘穿了一件顶好看的衣服忍不住去摸，却不知这是一种西域来的特殊衣料，脆弱无比，把小姑娘的外衫撕了一个大口子，气的人家小姑娘把自己的玉佩给摔了粉碎。

        十二岁的时候，小姑娘开始上些先生教的课程，学学女红写写字，自己扒在墙上看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写着乱七八糟的毛笔字，尚带婴儿肥的脸带着春意的醉，可爱到不得了，尤其是那双眼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心里面满满的都是胀酸的充实感。

        十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偷偷溜了出去看了夏日美丽的焰火，而那个时候的小姑娘也认识了三皇子。

        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认识那么久，那样理所当然一般的存在，本以为她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却不想时光渐长，小姑娘已经逐渐长大，婴儿肥渐渐消失，少女腰肢越发纤细柔软，胸脯有了弧度，以及脸颊越发的柔媚漂亮。

        如今的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说是一个少女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首诗讲的是美丽的姑娘将要出嫁，人们一起喜气洋洋的模样。是了，他想让自家的小姑娘嫁给自己。他会好好的珍惜自己的小姑娘，就像自己的父亲宠爱娘亲一样宠爱自己喜欢的姑娘，无论她喜欢什么都买给她，一辈子只要自家小姑娘一个人，不管世俗如何蜚语。他是京城纨绔，有了小姑娘之后却一定要成为可靠的夫君，让人人都羡慕他的小姑娘。

        他想带她去看红日初升，桃花十里，京都繁华，江南烟雨。

        十五岁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了小姑娘满眼的情意，含羞带怯，那样的少女情思却不是对着自己，潋滟的双眸中除了那个人之外更是别无他物。

        三皇子不会是良人，皇室子弟岂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左丞之女的身份究竟有多少人觊觎她自己不知道吗？

        “你欢喜他？”

        “关墨书，你又瞎跟踪我？！”

        “切，小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只不过是遛狗的时候顺便看见了而已，快看这只狗就是狗证。”

        被养的肥胖出境界的哈士奇很认真的用自己的狗脸盯着小姑娘，散发着一股真诚出来。

        “呸，欺负狗不会说话，如果狗会说话他就把你乱圈养花楼姑娘的事都抖出去！”

        “哼，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喜欢上了那个皇子，皇家人一向薄情得很，也不怕自己被负了！”

        “不准你这样说他，他跟别的皇室子弟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就要说就要说……额。”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娘……娘亲。”

        “爹我错了！”

        “娘我错了！”

        完全意外的双方互相揭老底，之后自家小姑娘被禁足了一个月而自己则被打的一直在床上抽气，看到小姑娘被禁足自己的心里其实既有同情也有那么一点小高兴，左丞并不是什么不清楚的人，九子夺嫡，形势不明，最好的保全之道就是中立，如果小姑娘真的嫁给了三皇子，左丞也就自然被划到了三皇子一派，恐怕局到时候势也就更加的乱。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小姑娘有多么的倔强，宁愿自己在那里绝食对抗，也要嫁给那个狗屁的三皇子。

        半个月之后，禁足提前取消。

        关墨书突然感觉无比的挫败，他知道左丞认输了，他太过溺爱自己的孩子，而三皇子的确也并非是不可塑之才，不，或许真正输的人是自己才对，输在了小姑娘对那个人的喜欢上。

        十里红妆，点唇红盖，自己其实一直在看，但是却不想参加也不能参加，他想看自己小姑娘红装美丽的模样，却不想看她归属别人，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会受不了而癫狂的，酒杯太小不够饮，酒罐凌乱的堆砌，他在酒缸里浸染白衣，墨小爷素喜红黑，却彷了他人学做文人穿了素衣。他人说以酒浇愁，却只是让回忆更加的汹涌。

        他想念自家小姑娘的笑颜，想念得紧。

        她根本就不适合皇家，她什么都能做好，但那是基于左丞之女的必然要求，她喜欢的不是那些繁文缛节金银华冠，可她却为了那个人开始努力的学习更多东西，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如何更好的精通琴棋书画，成为一个贤淑的正妻。

        但那又与自己何关呢？如今的他已经丢失了自己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成亲的第二天，他自请边疆，从此大漠孤烟，相隔万里。

        他上战场的时候永远冲在最前面，因为他想快速的成长，一步步的攀上去，他已经长大了，是将军府的二子，父亲期盼着大哥承武自己承文，却不想两个人反着长，大哥习文自己尚武，保家卫国光宗耀祖，他要承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只是人非圣贤，若论私心，党派之争越发紧张，他若变得更强，帮助三皇子让三皇子多点筹码，自己的小姑娘才不至于哪一日活得凄惨难过。

        大漠的风景绮丽，烧酒入喉，他爱着这天边大片大片的红云，这边宏大，这般艳丽，让他觉得自己的愁思是那样的小。每到夜里，深沉的思念会像畸形的野兽贪食他的内心，他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他把一切希望孤注一掷寄托到时光上，可是小姑娘相处的点滴却总在眼前浮现，争执和吵闹都变得温柔，日积月累，竟怎样也无法忘怀。

        一开始，他是怨自己的小姑娘的，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我呢，他又有什么好的呢，可是他也知道感情从来都多变复杂，不是自己想如何便是如何。

        离去的第二年，他开始执笔写信，每日一封甚至多封，写满思念以及边疆的血烟，但寄给她的却是寥寥，不是不想，只是不想被抓住那信背后的情思，让她与她的夫君生了间隙。

        离去的第三年，他开始在边城置办了房屋，将自己写的信都运过去，一箱一箱。

        离去的第四年，书信累了一个房间，小姑娘的笑靥仍在梦间，三皇子却纳了妾室，李言啊李言，你便是这样对待我的小姑娘。他可以理解李言，却仍然为了许音心疼不已。世人都道三妻四妾是寻常，可寻常女子贪慕爱情，又怎舍得与他人分享，尤其是他那骄傲倔强的小姑娘。他在心里想，只要小姑娘在信里写一句委屈，他便疯狂一回，到城里抢回他的小姑娘又有何妨。可她没有。他只能在小姑娘的信里瞥见几分强颜的影子。

        离去的第五年，他早就习惯了大漠的风沙吹的脸生疼，沙漠的温差太大，夜里的衣服凝结成了寒铁，他的小姑娘不知是否安好，天下明月独一轮，也算他们共同赏一片明月，月光清浅，总让让他想到了过去的许多事。

        离去的第六年，他的信满了四五个房间。

        离去的第七年，他的小姑娘死了。

        “为什么，嫁给那个人，明明小爷我才是，”他弯着腰在棺材上柔柔的一吻，心中大恸,"才应是你的良人。"

        我会找到罪人，让他为我的小姑娘赎罪。

        待到此事了结，对不起，父亲娘亲，但你们还有大哥，可我的小姑娘，她一个人在下面，太冷太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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