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避暑意
早晨的时候许音从梦里突然惊醒，薄汗密密的贴在皮肤上，带来微妙的不适感。
又一次的被重复的梦魇折磨。
“这才半夜吗？”
远方的夜空墨色浓郁，完全看不出什么要亮的预感。
“醒都醒了，不如就看会儿书吧。”
这么想着的许音下了床，现在已经有了暑意，即使夏夜比白天要凉快许多，却仍然带着令人烦躁的闷热。
昨日先生留的作业还散乱的摆在桌子上，上头只有零星的几笔标注，可是旁边的草纸上却细密的写满了各式的笔记。
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一切重演。
她楞楞的发着呆。
许音的指尖触碰到了纸张。
“奇怪。”
她的手指完全无法停止颤动，一直在不断打颤的双手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我还真是差劲啊。”
许音自嘲似的笑了笑，带着些许的苦闷，眼前仿佛仍然飘散着过去的血色。
这个国家的和平持续了十几年，然而在许音认为它会一直继续下去的时候，一场风波却以极其快速的难以想象之势展开。
几个月内便已经陷入了这个国家过去百年间也未曾遇见的巨大的浩荡之中。
上头人的动作，哪怕只是几句轻飘飘的话，也足够下头的人倒霉。
九子夺嫡中，最惊动京城的大概是左丞的下马，莫须有的罪名，明明只要他出动，只要他能够再申明多调查调查，只要他……
证据确凿，放弃他们是最理智的选择，可只要有一丝的希望，自己就不想放弃。
那是自己的血亲。
在那个人的心里，自己固然重要，但是却比不上那个皇位。
一个女子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孰轻孰重谁都明白，她明白他的犹豫，可是却无法原谅。或许她过于贪心，但是她希望未来自己的意中人能够看重自己，能够把自己看的比谁都重要。
千里的流放，蛮荒之地。自己的家人被迫带着枷锁日夜赶路，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小姐到底怎样忍受那风雨兼程。自己的小妹，也在中途的时候发烧至死，而自己，居然是半年之后才知道的消息！
她不怪谁，她尊重李言的选择，她只是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倔强的非要掺和到这趟浑水里来！
就连墨小爷……
许音的心思微动。
她突然想到了墨小爷害羞到跌跌撞撞跑走的背影，莫名的缓和了心情。
噗嗤，那个家伙真的好奇怪，明明有的时候意外的敏锐，可是有的时候却又那么傻气。
他能够一眼戳穿自己的伪装，能够明白自己的脆弱，能够看到李言温润下的不对劲，可是却没有办法好好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却总是要做出各种各样的行为来遮掩自己的温柔。
她不喜欢带手帕，他就随身带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
她心情不好，他一边使劲的挖苦自己，一边把自己扔出去转换心情。
他瞧欺凌百姓的官家子弟不顺眼，做着正义的行为却偏偏故作纨绔，落了个恶霸的名头。
他怜悯入了青楼的姑娘，无所谓自己成为豢养妓子的恶劣人物。
怎么没早点发现呢？这样温柔的墨小爷，是因为待在身边的太理所当然所以忽视了他的所作所为吗？
对于自己，关墨书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是怎么想的自己。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怀有那样深切的感情的，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呢？
换个角度。
一切都重来了，那么关墨书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也有重来呢？现如今的关墨书，对自己，是不是只有青梅竹马的情义？
想起自己对关墨书的“调戏”，许音满脸凝重。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孟浪了？
这样思索着的许音，就这样，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不知不觉，天居然亮了！
“啥？”
许音觉得自己好憔悴。
忍不住去看了看镜子，果然……镜子里的自己一副明显没睡好的样子。
好绝望！
“小姐怎的这么早就起了，”桑琴照例走了进来，“可是期待今日见到明觉方丈？”
夏日的燥热完全没办法消下去，在大暑来到的日子里，府里的人一般会到山上的寺庙借宿半月修身养性，顺便祭拜佛祖，这个惯例持续了几十年之久，山上的老方丈也早就和自己熟悉了起来。
想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夏日的活动总是接二连三，民间有庆典，官家则习惯避暑后择一良日来举办夏宴。
“姑娘，你怎的……”桑琴犹犹豫豫的问着。
“什么都别说了，帮我多上点妆！”
许音的样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说的好点，她搭什么样的衣服都别有一番韵味，说的差点就是不管搭什么衣服都不出彩。
不论如何，许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长的平凡，也算是一种好处呢。
“快走吧，莫让祖父等急了，”许音提着裙角，就这样一路小跑直接到了大堂扑进了祖父的怀里，带着女儿家的娇憨，“祖父！”
“从你祖父身上下来，这样怎么像个样子！”左丞许文杰自然看不惯自家女儿这样没有形象。
“哎呀没关系，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音看见祖父高兴的笑了起来，她最喜欢祖父这个模样，将满眼的精光收起，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普通的老人一样发出爽朗的笑声，震得空气似乎都在抖动。
许文杰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父亲嬉闹，手里揽着娇妻低语说道：“你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还不是有老爷你的责任，”梅氏娇嗔着，明明眼角都已经有了细纹，可仍透露出几分少女的感觉，用手不着痕迹的掐了掐夫君腰旁的软肉，“怎么还都怪在我头上了。”
“小妹别看，眼睛会被闪瞎的。”这是大哥许明一本正经的捂住许小妹的眼睛调侃的声音。
“嗯嗯！”这是完全听不懂大哥说的话还使劲点头的小妹的声音。
很高兴。
就是莫名的高兴。
恍若隔世，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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