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上飘落一根柳条
此时的夏芒，怎一个惨字了得？
浑身浴血，七窍流血，衣衫破烂，披头散发，连发丝都被血迹浸染成了殷红色，脸上满是血污，伤势重的连强撑着站起身都做不到了。
他只能倚靠在老柳树上。
这样让他不至于显得太卑微与狼狈。
事实上，也没谁觉得此时的夏芒卑微，因为他虽然伤势很重，可他从未低过头，他的眸子仍旧黑暗而锐利，比初始时还要犹胜几分。
夏芒不动了，彻底丧失了反抗之力，挎刀女子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了，她俯视着夏芒，眼神冰冷而讥嘲。
其余人也没再动手。
事实上，从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没怎么出手，闭眼男子只出一剑便停手，陆沉舟因为玉观音的缘故根本没机会对夏芒动手，斑斓彩狐亦然，林拜月倒是曾出手了，可他实力不济、运气也不怎么好，被夏芒看准时机打了个半死，现在还昏厥着呢，没有丁点要苏醒的迹象。
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至始至终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偶尔还不忘点评两句。
还有那个倒骑驴的家伙以及那头黑毛驴……这一人一驴即便想出手偷袭，也没那能耐。
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挎刀女子在单方面的碾压压迫夏芒，现在夏芒身负重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她似乎连戏耍夏芒的兴趣都失去了。
“咳咳——”
夏芒倚靠在老柳树的树根处，他咳了口血，自嘲道：“确实很惨，但还不是最惨。”
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闻言立马来了兴趣，好奇问道：“这还不是最惨？那你最惨的时候是啥德行啊？说道说道。”
这都快被活活打死了好不，还不算最惨，那最惨的时候该有多惨呐！
不要说那个浑身破旧脏兮兮的年轻人了，就连陆沉舟、挎刀女子、骑驴的、玉观音都有些好奇。
“最惨的时候啊……”夏芒眼神有些恍惚，“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就连最亲近的人都这么认为，他们把我埋葬，也许那时候我真的死去了吧……”
众人发愣，不解其意。
“还有几次很多都以为我死了，也把我给挖坑埋了。”夏芒的嗓音平静下来，“和那些时候相比，现在我还活着，至少还能喘气，还能说话，所以算不上最惨。”
他轻声自语道：“算不上最惨！”
众人无言，这算是自我安慰？怎么听起来这么凄惨瘆人呐。
“我很不理解，你们究竟是为何要杀我呢？”夏芒扫视几人，道：“我跟你们究竟何仇何怨？”
“无仇无怨。”闭眼男子平静开口。
“那你们杀我就太不讲道理了。”夏芒自嘲道：“我自认无大错，亦无大恶，也没开罪过什么不该得罪的大人物……你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不放？”
挎刀女子漠然道：“有人要你死，你自然就不能活着。”
“看来还是得罪大人物了。”夏芒苦笑。
“当整个天下都要你死的时候，你还有必要继续活着么？”挎刀女子嗓音冷漠，“何必执着？顺应大势，才是理所当然。”
“你口中所谓的大势就是我该死？”夏芒语气冷了下来，“天下那么大，你却那么小，所以你代表不了整个天下。”
他微微顿了下，又道：“更何况人间可是有整整六座天下啊！”
挎刀女子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机。
“我要杀你可是有充分理由的。”陆沉舟突然开口，“不提陆山峦，单说陈深海，你把他沉进枯月井里，即便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了。”
“我只有一条命！”夏芒说道：“我要郑重跟你说件事，我把陈深海沉进枯月井里，那对他来说其实是一场莫大的造化，以后莫说是陈柳世家了，你们整个山海一系恐怕都要对我感激涕零……”
陆沉舟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夏芒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成，简直是满口胡诌！
“你们不懂啊！”夏芒咳了口血，摇头叹息，“等以后陈深海活着回来的时候，你们才会明白我究竟是有多么的高瞻远瞩……”
“……闭嘴！”陆沉舟受不了了，大声喝止。
夏芒勉强笑了笑，嘴角又淌出了血迹，滴落下来，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又多一重殷红。
这次他的伤势真的极重了。
“做一个好人该有多好？”挎刀女子嘴角竟然泛起了一抹笑意，冰冷而嘲讽，“下辈子可莫要再奢望成魔了！”
“下辈子？哪有什么下辈子！”夏芒凝视着挎刀女子，平静道：“你们说我是魔，我就是魔么？谁是魔难道由你们而定不成？”
“你是不是魔，难道自己还不清楚？”挎刀女子轻笑。
“纵然我是魔又怎样，魔就一定该死么？”夏芒反问，“这世间魔头海了去，你们为何不去杀他们，独独来杀我？”
几人默然不语。
“我知道了，因为我夏芒羸弱可欺！”夏芒冷哂。“因为我没有后台，因为我孤身一人，柿子捡软的捏，所以你们来杀我，而无视那天下魔头！”
“原来煌煌正道，也是欺软怕硬呐！”他冰冷的目光扫视几人，“不过如此！”
他语气冷漠，却无悲愤之意，这是他早就明白的道理了，今天只是重新经历一次，了解的更加透彻罢了。
整个天下都是欺软怕硬的，这是劣根性，所以人间黑暗。
玉观音凝望着此刻的夏芒，眸子里有着波澜起伏。
“为了这样的人间，值得么？”他喃喃自语，语气莫名的有些哀伤。
玉观音心头猛地一颤。
“我有何错？”夏芒和几人对视，目光清冽，冷语铮铮，“生亦何欢，死亦何悲，我不怕死，但我还是想活下去，尽我所能去走出一条道路！”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上方略微吐绿、有少许嫩芽的老柳树，轻声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话音落地，通天不见尽头的老柳树竟不觉察地晃动了下，诸多枝条轻颤，一滴宛若翡翠般的碧绿液体缓缓落下，没入他的头顶。
而后，夏芒的身体开始发光，尤其是胸腹部位，竟然发出翡翠般的光芒，那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他所在之地，瞬息间竟有数不清的嫩草钻土，长大，绽露绿意。
虚无里似乎有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
“嗡！”
夏芒通体被翡翠光束包裹住，他的伤势在被治愈，气息也在稳步提升，那是一种木性的力量，缭绕浸透着他“五脏”中的肝脏。
突然，他肝脏发光，通体碧绿，宛若翡翠般，精致而惑人，蕴着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
“哧！”
夏芒倏地睁开眼睛，他的双眼竟然呈现出深绿之色，如两块翡翠，晶莹而剔透，有碧绿光束透过瞳孔射出，近两尺长！
他突破了，晋级第五变，正式进入了“五藏变”的境界，踏足“肝脏变”！
一滴碧绿液体，扭转乾坤。
众人尽皆变色。
夏芒站起身，抬头看向通天老柳树，笑道：“谢了。”
“嗡嗡……”
老柳树微微颤动，隐约间有呜咽鸣吟，似在回应，同时上空竟然飘落下来了一根柳条，约莫三尺长短，夏芒探出一只手，直接将其握住。
他没有停顿，直接将柳条甩出，凌空抽向挎刀女子。
挎刀女子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喀嚓”一声，她面上的冰灵眼罩被抽得粉碎，化作了齑粉飘散。
夏芒握紧了柳条，仰起头望着不在晃动平静下来的老柳树，大笑道：“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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