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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124章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只香囊嘛!我做出来就是为了增进姊妹间的感情,现在争来争去,反倒要伤和气了。三妹妹既然这么喜欢那只海棠香囊,你且等等,我这几日就给你赶工,再做一只一模一样的出来。”

        晏云栀这几句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都是在说那只海棠香囊是特意做给晏云棠的。

        洪秋顿感没趣,晏云茉也噘着嘴不说话。

        晏云棠今日这般执拗,洪秋使绊子不成,反被倒打一耙。眼下担心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也不管晏云茉高不高兴,洪秋忙忙地给她递出几个眼色。

        晏云茉百般不甘愿,面对母亲的旨意也无可奈何。

        “算了算了,既然四妹妹执意要,就让给她吧。”

        说完,她委委屈屈地将手里那只香囊往怀里一送,带着一丝颤巍巍的哭腔说道:“我拿这只大家挑剩下的就好了。”

        待众人视线离了她的那一刻,她手中的力道一紧,恨恨地将香囊使劲一捏,再恨恨地顺手甩给了身后的子衿。

        饭还没吃,就闹出了不愉快。只不过除了晏云茉一直低着眉眼装着委屈,老狐狸洪秋早都换上了笑颜,而晏云棠表面看着从始至终都并未受什么影响,一直含笑且温和,所以众人也就都不以为意,转过头就忘了。

        在上菜的节骨眼上,晏时雨吵嚷着要下地走,奶妈只得把他放下。一时间,一桌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这个小小的人儿移动。晏时雨脚下本已日渐趋稳了,但跑动起来还是显得跌跌撞撞,看着随时都有要摔倒的趋势,惹得周围这群大人时刻都提着心吊着胆。

        晏时雨绕着饭桌跑了一个大圈,在晏云棠面前停下,张开双臂,奶呼呼道:“抱抱,抱抱。”

        晏云棠欣喜,俯下身,小侄儿脖子上戴着的那只红宝石金项圈十分晃眼。她心里更高兴了。

        在一众瞩目下,她一把将晏时雨抱入怀内,伴着他牙牙学语。

        晏琬见着此情此景,不住地夸赞晏时雨可爱讨喜。

        唐宜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不忘客气道:“三姑妹快莫心急,再有几个月,你们大郎的娃娃也能蹦蹦跳跳地叫人了。”

        晏琬含着笑意点头附和:“是啊,就盼着这一天呢!小孩天真可爱,自从有了这孙儿,家中也添了不少生气。”

        洪秋赶忙趋附道:“正是正是,邱氏又格外贤惠能干,三姑姐那乖孙也被教养得比旁的孩子更加乖巧可喜。”

        晏琬听了这话,笑容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勉强。朝洪秋点了点头,就算接了话,随即把目光对准正在逗晏时雨的晏云棠。

        “我们云棠倒是很讨孩子们的喜欢。”

        “是孩子们讨人喜欢。”

        “哈哈。那你还不赶紧成家,也自己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比侄儿外甥更讨喜哦!”

        晏云棠客气地微微笑出来,点头称是。

        晏琬提出这样的话头却并非客气,而是有备而来。

        见她点了头,晏琬面向晏怀珉和唐宜,说道:“东虞侯的长媳,去岁因病离世,年纪轻轻却未留下个一男半女。小侯爷又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屋里连个妾室都没有。”

        “哦。。”晏怀珉只是干听,使得唐宜虽不明就里,也须得出言附和。

        “上回老侯爷寿宴,我带着邱氏和乖孙一起往侯府祝寿,老侯爷夫妇见了小娃娃,喜欢得不得了,说着说着就跟我诉起苦来,说他们也想早日享个弄孙之乐,眼下正盘算着给小侯爷续弦。说到最后,他们还向我打听,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女子。”

        “哦哦。。”

        “于是我就问了小侯爷的年纪。嗯,今年才十八岁,将将好跟我们云棠合适。”

        晏怀珉明白过来,想了想,朝晏琬求一个确认:“东虞侯府家的小侯爷。。可是喻元青?”

        “对对,没错,就是他。哥哥可认得?”

        晏怀珉点头道:“我跟他倒是打过几次照面。小侯爷为人处世都很不错,非那些自恃高门就目中无人之辈,同长者说话也很谦逊有礼。听说他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哦,又颇有些诗词才情。”

        几句话下来,显出了晏怀珉对喻元青的满意。

        晏琬心中大喜,趁热打铁继续道:“是呢!品性样貌都不错!且他是嫡系长子,将来自然要袭爵,云棠若嫁了过去,日后就是尊贵的侯爵夫人。”

        见着他们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唐宜已经开始在心里写下了几笔期待,正要再落一笔时,晏怀珉思忖了一会儿,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小侯爷好则好矣,可齐大非偶,我们高攀不上。”

        “如何高攀不上?!我可给你们实话实说了,此前我已经跟老侯爷夫妇提过我们云棠,他们听说是哥哥的嫡女,十分满意!”

        “再说了,我们棠儿嫁过去,虽说门第算是高攀了,但却是做个续弦,那如何算也还是我们委屈了的。”

        晏琬孜孜不倦地一句接着一句进行游说。

        晏云棠听了晏怀珉那句小侯爷是齐大非偶之后,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赵琰。此后他们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只知道最后晏琬不知用了什么说辞成功说服了晏怀珉,兄妹二人作主定下了重阳节那日在家中宴请老侯爷夫妇和小侯爷,彼此当面谈一谈,若谈得顺利,可即日定下亲事。

        晏云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安插了一门随时有望告成的婚事。

        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男媒女妁,根本没有她发言的机会。

        只是,她也并没有多苦恼多着急。

        众人说说笑笑用完了一顿晚宴,饭后又说了一回话,听了一回戏,方才三三两两渐次散去。

        莫铮一家先一步离席,等到上了马车才遣人去请晏云棠。

        她向众人辞别,快要走到大门处时,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转过身,望见眼前的人是晏云茉时,她疑惑道:“三姐姐?”

        晏云茉也不迂回,从怀里掏出那只“别人挑剩下”的香囊,亮在她眼前,尴尬地笑了一笑。

        瞅着那只香囊,晏云棠感到不可置信。

        “三姐姐还是想跟我交换吗?”

        晏云茉连忙摆手,手里那只香囊上的挂穗也随之晃荡。

        “不,不是的,四妹妹切莫误会。”

        场面静止了一会儿,晏云茉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是想说。。今日我让给你一只香囊,四妹妹。。四妹妹你能否。。能否把子铭哥哥让给我。。?”

        这解释让晏云棠更加不可置信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如此低声下气的晏云茉。她最初是不解,可稍稍一想,好像又不难理解。

        大概是先前目睹了万箴那般出面维护她,晏云茉害怕了。

        “我与他本无瓜葛,三姐姐此言蹊跷得很。”

        “你走了,把他的一部分也带走了。。四妹妹,我求求你,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晏云茉始终自心底认为万箴从来都是属于她的,所以她嘴上虽是在委求,言语间却不知不觉用上了“还”这个字眼,这让她的请求听上去更像是理所当然的要求。

        这个“还”字逼得晏云棠苦笑起来。

        “还给你?”

        以为自己触怒了她,晏云茉连忙转换态度,比先前更为夸张。似乎是打算在今夜背水一战,将姿态彻底放到最低,看看“退让”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晏云茉的语气中仿佛犯下了滔天的罪过,急急地自我纠正道:“不,不,是我一时口误!我恳求四妹妹,求你将子铭哥哥让给我,好不好?”

        “。。。。”

        “你看,三姑母刚刚已经为你说下了侯府那么大的一桩婚事,你都是要做侯爷夫人的人了,还在乎万家这种小门小户吗?”

        晏云棠觉得,自己都快认不出眼前这个人了。

        若换作往日,晏云茉不仅会伙同洪秋抹杀掉她嫁入高门的可能性,也一定会费心竭力找到比她更高更贵的夫家。没想到如今竟一心一意只想得到万箴。

        看来,三姐姐是对万公子动了真心了。

        她心里五味陈杂,正在感慨晏云茉终于懂事了一点,终于不再盲从盲比,终于有了自己真心所想所爱,晏云茉又一声声地追加了几句“让给我”。

        “让给你?三姐姐以为万公子是个物件儿,可以让来让去的吗?在三姐姐眼里,万公子就像从我手里去了你囊中的那些首饰钗环吗?”

        “我。。”

        “他上半辈子被他母亲当成个物件,已经够憋屈了,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凭着你我就可以决定他的去留。”

        “四妹妹说这些,无非还是想继续霸占着他。”

        晏云棠大感无语。

        以她对晏云茉的了解,料定是说不通了,气噎了半晌,干脆顺着晏云茉的意思冷冷回绝道。

        “有些东西,就算给了你,它也不一定就属于你。三姐姐到现在都还是不明白,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是你想要就会是你的,也不是你不想要,你就能够不要。”

        晏云茉双眼泛出了泪花,听得懵懵懂懂不明不白。

        “我从未带走他什么,若真有你口中所谓的‘那一部分’,那也是被他自己丢掉了。你想找回的话,你得去问他,而不是来找我。”

        说完,她拂袖而去。

        留下晏云茉独自杵在原地,对月垂泪。

        很快到了八月末,到了唐母韩素云逝世一周年的忌辰。

        唐少谦早已往汴京修来书信,称自己身体抱恙,无法远行,嘱托两位妹妹代为祭祀。

        清明时,唐宜和唐容已经请僧人做过一场法事,晏云棠也就不在这些形式上再做过多要求。

        小祥之祭这日,晏云棠一早显得格外精神萎靡。

        因昨夜入睡之际突降骤雨,哗哗啦啦下了两个时辰,直到日出之前才停下。她心里想着第二日的祭祀,心事重重,又被大雨一惊扰,索性睡意全无。直到雨停了,天亮了,她才胡乱睡了一小会儿。

        被夏蝉叫醒时,她还在做梦,迷迷糊糊由着流萤和夏蝉为她梳头穿衣,洗漱后颓丧地晃到了院里。

        时值仲秋,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寒使得她不禁打了个喷嚏。经过昨夜的那场骤雨,院子里满布着被雨水打落的香樟叶,伴随日照升温,那些落叶此刻都半干半湿地粘在半干半湿的地面上。

        晏怀珉休了旬假,同唐宜一道,领着晏鸿一家三口和晏鹄早早地赶到莫宅,晏云栀有孕在身,是故未出席。

        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一律穿白戴孝,女眷们素面朝天未施半点粉黛,头上的钗环和身上的首饰也尽数卸去。

        他们先在家中小祭,往唐母牌位前的供桌上摆上三牲五果,酒食菜肴,并一碗新米煮成的熟饭。这些供品全是晏云棠在钟妈妈等人的协助下,亲自挑选烹饪,诚心诚意准备好的。

        祭祀过后,大家才往饭厅把早饭给吃了。饭后携上酒水肉蔬,糕点鲜果以及其余大大小小的祭品供品,乘了马车,赶往唐母在城外的墓地进行祭拜。

        到了墓前,晏鸿和晏鹄各持一把高粱制成的笤帚开始清扫墓地内外的尘土,莫彦生随着莫铮和晏怀珉,戴上布制手套动手拔除墓地里里外外的杂草。女眷们则预先将供品和祭品悉数整理出来,清点备用。

        等到墓地整扫一新,孝子贤孙们纷纷动手将供品逐一摆往唐母的墓碑前,虔心祭祀过后再把一应纸钱冥币,纸制金银锭以及纸扎金童玉女和衣裳等物,放入化宝炉内烧化。唐宜还在炉外烧了一堆纸钱,用来祭路过的孤魂野鬼。

        末了,晏云棠捧了一抔新土洒在坟墓上,用手掌压实后,从墓地周边那片海棠花丛中折下一只嫩绿的枝丫,插在坟头。

        整个祭祀过程里,晏时雨安静又乖巧,和长辈们共同守护属于唐母的这片安宁。

        钟妈妈这些女使婆子和家仆小厮们通通在墓地四周守候,围观着他们用亲手劳作展现出来的片片孝心。

        祭祀结束,已经过了晌午。他们席地而坐,在唐母的陪同下,开始饮酒吃菜,闲话家常。

        说的都是一些有关唐母昔年的旧事。

        一阵长风吹过,墓地四周的秋海棠随风摆动。白的,红的,桃红的,粉红的,颜色各异,为本应萧瑟阴森的墓地增添了一份生机活力。

        “这些海棠又要修剪枝丫残花,又要浇水施肥,我的棠儿是真有心。”

        唐宜望着迎风招展的花朵们感慨一句。

        晏云棠的脸色没有过多变化。

        她望着眼前成片的秋海棠,缓缓道:“好在如今住得不远,马车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唐宜点点头,这些话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容接话道:“母亲生前最爱的就是海棠,以至于给她最疼的孙孙也取了个棠儿的名。得了这些个海棠相伴,母亲就不那么孤单了。”

        晏云棠点头附和:“嗯,外祖母不孤单。城墙这头有海棠陪着她,城墙另一头有我们大伙在挂念她。”

        她的眼神灼灼,好似这话更像是一种信念。

        晏怀珉起了身,缓缓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好孩子,岳母大人没有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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