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贺长霆
宋真领着人在燕王府闹腾一场，没寻到宋姮因，却被武成王派人按下，以犯上之罪投进了牢里。
宋真获罪，虢阳侯将责任都推在宋姮因身上，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的骂：“早知你是个祸水，幼时就害阿真久病无医，如今又害他身陷囹圄，你为何不死在那穷乡僻壤！”
饶是知道宋侯爷不待见这位庶女，宋姮因也没想到，竟有父亲如此咒骂自己的亲生女儿。
心中再怒，宋侯爷毕竟顶着父亲的名号，宋姮因毕恭毕敬的由着他骂，待到他的气消了，才伏地拜道：“父亲说的是，女儿无德，连累三哥受苦，明日，女儿便去永安寺吃斋礼佛，再不妨碍三哥。”
“你现在去礼佛有何用，阿真是因你入的狱，你今晚去武成王府给我跪着，跪到阿真放回来为止！”
宋姮因心底恼极，宋真这本不是什么大罪，武成王也只是锉磨他的性子，根本不会让他受罪，顶多过两日就放回来了，没想到宋祜要儿子不要女儿，非让她现在就去求人。
无奈，谁让她如今是宋姮因呢，糊涂父亲的话照样得听。
回房拿了之前恒静郡主送过来的名贵首饰，置换成银钱，去软玉坊雇了一个和自己身形相仿的姑娘，在武成王府门前跪了一夜。
宋姮因自己则在软玉坊美美地睡了一夜，第二日凌晨，约摸着武成王该起了，才去将那姑娘换下来，约定若事情不成，今夜还得让她去跪着。
那姑娘贪财，宋姮因给的钱又多，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宋姮因跪下没多久，武成王就出来了。
武人在边关养成的习惯，都会起早晨练。
宋姮因见他出来，痛苦地搓磨着膝盖，委屈巴巴的垂眸不语。
武成王不用问也知道她这样跪着所为何事，淡然道：“回去吧，宋真暂时不能放。”
说罢，自他身前掠过，要去教场演武。
宋姮因一把扯住人的衣角，用力过猛，差点儿将人拽翻，幸而武成王定力足，只是一个踉跄便站稳了身形。
“王爷，你可以不放三哥，但是，把我也关进去吧，不然，我日日都得来这跪着，既如此，我宁愿去牢里睡觉。”
武成王总算明白，她来这跪着求情，原是被人逼的，道：“你如今是燕王看上的女子，关不得，回去好生待着，等你和燕王的婚事定了，宋真自会放回。”
宋姮因虽不知自己的婚事定否与宋真获罪有什么关系，却听出武成王显然将昨日的话当了真，讪讪道：“王爷莫取笑臣女，小王爷哪里看的上臣女，昨日嫌臣女不会伺候人，把臣女骂了一顿，送回去了。”
武成王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幸灾乐祸的说道：“不会伺候人可以慢慢学，本王看你和小王爷挺般配，改日便奏请皇上为你二人赐婚，你也莫在这里跪着了，回去学学怎么伺候人。”
宋姮因听闻此话，更加不敢放人走，身子往前一扑抱住人的双腿，抬眸望着武成王怔了许久，思量着到底是哭还是闹，毕竟她不曾这样求过人，往常都是别人抱她的大腿。
话还没出口，武成王比她还惊，掰着她的双手：“有话好好说，别碰本王！”
宋姮因一愣，想到恒静郡主爱生气的模样，顿时了然这位武成王为何怕与女子纠缠。
今日这桩事，若被恒静郡主知道了，估计又是一场哭闹，武成王只怕又得一顿好哄。
宋姮因抓住了人的软肋，越发不肯松手，趁机谈判：“王爷可愿意听臣女好好说话？”
“本王自会听你好好说话！”武成王慌的不行。
“那便请王爷不要替臣女赐婚！”
“好！”武成王应道，仍旧去掰小姑娘的手，却不知小姑娘的力道怎会如此之大，愣是掰不开。
“还有一事，求王爷放了我三哥，或者，把我也抓进去！”
宋姮因趁机胡搅蛮缠，打算将宋真也救出囹圄。
“好！”
武成王顾不得想太多，连连答应。
目的达成，宋姮因松手，盈盈一笑：“多谢王爷，走吧，臣女和王爷一起去接三哥回家。”
武成王吁了一口气，整理衣袍，冷然望向宋姮因，吓的她一个激灵向后退了一步。
“往后，你再敢对本王动手动脚，本王，剁了你的手脚喂狗！”
宋姮因头一缩，低声应道：“是。”
武成王却没打算放过她，“本王可以放宋真，不过，要么他娶，要么你嫁，你们两个的婚事必须定一个。”
宋姮因又是一怔，心底暗暗骂着武成王，面子上却委屈的点头：“三哥年长于我，确实该议亲了，只是三哥常年在边关，也不知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而且，这事，终归要父亲做主的。”
武成王冷哼，“宋侯爷若是做得了主，宋真早就当爹了。”
宋真本就桀骜，如今有军功在身，又得武成王重用，不免心高，宋祜也不是没有替这个儿子说过亲，都被他断然回绝了。
宋姮因抬眸，试探的问：“要不，王爷替三哥做主？”
武成王就等她这句话，道：“倾澜公主已到适婚之龄，对宋真颇有好感，他若愿意娶，本王自会奏请皇上为他们赐婚。”
宋姮因识得这位倾澜公主，皇室女子中少有的温婉性子，嫁与宋真定会夫唱妇随，是个良配。
只是不知，武成王跟她说这些是何意思，难道竟要他去同宋真传话？
“王爷的意思是？”宋姮因小心探问道。
“本王要他应下这桩婚事，何时应下，何时放他出来。”
宋姮因蹙眉，虽不知武成王为何一定要促成这桩婚事，却知自己这条胳膊拧不过武成王那条大腿，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莫说武成王坐在塔尖，而她，挣扎在泥土里，蝼蚁偷生。
宋姮因如今有些后悔，当初恒静郡主要补偿她时，应该要个封号的，也不至于被人这样拿捏。
后悔没用的，她只能听话的去牢里说服宋真娶倾澜公主。
依宋真的脾气，自然没有答应这桩婚事，一身把牢底坐穿、也不娶公主的浩然正气。
不过，三日之后，宋真还是被放回去了，因为定国公凯旋归京，武成王领着一众边关旧部，至雒城金明门亲迎。
迎接车驾甚是恢弘，军乐鼓吹，震彻京都。
这是宋姮因第二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了。
第一次，是穆太后领着满朝文武迎定阳王灵柩回京。
宋姮因不想来凑热闹的，也不知是谁想的法子，非要她们一众女眷列队站在官道两旁的绣阁上，人手一筐红色的月蔷薇，往那些凯旋的将士身上洒，主要洒定国公，其他的看个人喜好。
宋姮因觉得丢人，生无可恋的看着女眷们乐此不疲，往定国公身上撒花。
虎落平阳被犬欺。
宋姮因轻叹一声，扬手抛出箩筐，一筐蔷薇纷扬如雪，在风中轻旋，落了将士满身。
一路走来，定国公快被鲜花砸晕了，将士们却没收到几朵花，如今被这花雪落在身上，竟微微扬起些暖心的笑意。
宋姮因无意中看到这笑，心头动容，又抛出一个箩筐，给随行在后的将士们下了一场花雪。
这份荣耀，本就是他们所有人的。
没料到，这第二个箩筐砸到了定国公的马。
战马是极其敏感的，屁股上挨了一下，以为是主子嫌它跑的慢了，一声嘶鸣，撂蹄子往前冲去。
前面是开路的军乐鼓吹，定国公怕战马横冲直撞伤了人，只得使劲勒着马脖子，想把马制住。
可他越是如此，战马越是挣扎，不向前跑反而冲向旁边夹道围观的百姓。
定国公见势不妙，纵身下马，一脚踹在马脖子上，战马应声倒地，长鸣一声，渐渐没了动静。
这匹战马是定国公心头至爱，跟着他杀敌四方、保境安民的，不成想，今日竟死在他凯旋归京的路上，还是他亲手所杀。
定国公抚着爱马，憋红了眼，抬眸去寻抛箩筐的那个女郎。
绣阁上的女郎们看到这一幕，哪还有胆子接着抛花，不约而同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宋姮因跟着她们往后退，女郎们怕受牵连，合力将她推了出去，眼神齐刷刷的盯着她，已然告诉定国公：没错，祸是她闯的！
武成王见状，冲步六熊递个眼色，步六熊下马，遣人将战马抬到车上运走，勾着定国公的肩膀，道：“你骑我的马，我这可是王爷赏的青骢马，神气着呢。”
定国公无话，纵身上马，又冷冷剜了一眼宋姮因，问武成王道：“那是谁家的女郎？”
武成王笑笑，拍拍定国公的肩膀，“宋狐狸的妹妹，向来没规矩，莫跟她计较。”
定国公冷哼一声，板着一张脸，一路无话。
庆功宴摆在昭德殿，是男人们的主场，没女眷什么事。
宋姮因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宋真被放回，原是因为她答应来年远赴高句丽和亲，受封姮因县主，武成王特意给她赐了府邸、奴婢，让她别府另居，有意避开宋真。
独居在府，宋姮因乐的自在，武成王赏的奴婢个个机灵，事事想的周到，不需她操心提点什么。她要操心的，便是多看形地记，熟悉高句丽的风情地貌、民俗语言，来年入了国境好脱身而去。
宋真一被放回来就去迎定国公的车驾了，在庆功宴上才听说宋姮因受封县主的事。
虽未说起宋姮因远嫁的事，宋真又怎会不知，一个庶女受封县主，明摆着就是要远嫁和亲的。
一整个庆功宴上，他和定国公都没一张好脸。
巧的是，还都是因为宋姮因。
定国公因为宋姮因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战马，恨毒了她。
宋真因为庶妹将要远嫁，疼极了她。
难兄难弟，分外亲切，二人勾肩搭背，喝的最多。
庆功宴毕，定国公烂醉，宋真如泥。
武成王遣亲随送二人回府，二人不去，攀着步六熊和武成王的肩膀，说没有尽兴，要继续喝。
武成王不允，定国公不乐意，一拳将他捶了出去：“我在边关都听说了，自从与那穆家女郎订了婚约，你连兄弟都不要了，见色忘义的家伙，你走吧，不认识你！”
宋真也指着武成王骂：“见色忘义，没你这个兄弟！”
二人说罢，紧紧攀着步六熊，道：“大黑熊，你不能学他，咱们去我府上，喝个够！”
步六熊应下，冲武成王道：“你别管了，他们二人交给我，保证把他们安安全全送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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