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冰雪的守护
冰雪峰终年积雪，寒冷异常，又有雪颜无微不至的照料，叶枫再也没有发作过，可是他变得忧郁而沉默，终日不说一句话，原本温柔的眼神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雪颜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很难过，他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却依旧站着那里，迎着风雪，像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师兄。”雪颜走过去，抻了抻他的衣领，将他的衣带束紧些。“这里冷，你都站在这里很久了。”
“不要靠近我。”叶枫木然，像是并没有听见雪颜关怀的话。
叶枫自从来到了冰雪峰，终日浑浑噩噩，迷迷茫茫，利用这里刺骨的严寒来抑制体内燥热不安的火琉璃，他明白只是抑制而已，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而发狂，却也不能摆脱掉火琉璃的控制，不会绝望，亦没有希望，他心里的苦，雪颜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师父说过，世事轮回，因缘际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要在此时此刻去担忧未来，把一切交给时间，或许命运给了你另一种安排。”
“另一种安排，让我成为鬼王吗？”叶枫苦笑，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他出生在抵御鬼族的世家，世代镇守火琉璃，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成了鬼王，这是多么讽刺啊。
雪颜明白他的痛苦，这样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可是她不能妥协，不能让叶枫这样颓废下去。
“那又怎样！”雪颜大声道，凛冽的风携着雪花灌进嘴里，她依然倔强的挺直了幼小的身子，站在叶枫的面前。“既然世事无常，又何必放在心上！”
“世事无常？”可是上天对他也太不公平了，与其异变成鬼王，不如杀了他来的干脆，或许这就是鬼族想要达到的目的。“雪颜，放弃我吧，任由我自生自灭吧。”
雪越下越大，雪颜不得不眯起眼睛。“我记得师兄曾经告诉过我，曙光初现之前是夜最黑暗的时候，就像这场风雪过后，必然是一番天高海阔，那一季芳菲，如你，如我，如朝阳！”
她想起了那天师父对她说的话，最苦的境遇才能历练出最坚毅的品格！雪颜伸出手，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她手里，目光所及之处都变得苍茫渺远，风携着丝丝寒意凌乱的发稍，却在眼里融化成了欣喜！“你相信我，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还要天真到什么时候？”叶枫平静的说。“夜的尽头不是曙光，而是异变成鬼王，那天你也看到了，我会有多可怕，难道你不怕被我撕成碎片吗？”
雪颜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挡在他面前。“为什么要怕？当初我因为自己是人类而自卑，是你告诉我外境的好坏并不是苦乐的根源，真正的始作俑者是我们的心，你说过人生路上的幸与不幸，都是一种的馈赠，我们不能改变命运，却能改变我们自己的心，只要你认为你是天界的叶枫，魔界鬼王就与你无关，一切只在于你怎样想，无关其他！师兄，告诉我，你是谁？你是谁！”
“我……”雪颜的咄咄逼人让叶枫哑口无言，可是正因为雪颜的无所畏惧，才让他更加的害怕，他害怕有一天会把魔爪伸向她，害怕有一天自己的手上沾染她的血，看着雪颜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他别过头去。“我不想伤害你！”
“不会的，只要你不离开这里，就是清醒的，何况我师承冰雪圣母，修习冰雪灵术，即使修为不如你，压制火琉璃作祟总是可以的，所以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让你再发作的，你相信我！”
“我……”面对雪颜的真诚，叶枫无言以对。
“师兄，你答应我！”雪颜的神情有些恳求。“答应我！你会和火琉璃抗争到底，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他一直在逃避，逃避着残忍的现实，逃避着变成鬼王的命运，他的逃避伤害着身边的人，他的眼神微动，这一刻他的心在冰消雪融，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给了他面对命运的勇气。
“你说过，生命中的每一段路，或苦或甜，都是一种领悟，你所给予这个世界的，最后都会回到我们身上，所以我听了你的话，始终坚强的面对自己的困境，接下守护三界的责任，不管我是谁，是雪颜也好，是人类也罢，我都要做一颗小小的太阳，让这个世界少一点痛苦，多一些幸福！”雪颜虽然还是个孩子，眼神却真诚而坚韧，她傲然的迎着风雪，毫不畏惧。
“你做到了。”叶枫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欣慰。
“那时候我还是个人类，被整个天界所厌弃，可是我师父说过，一切苦难都是为了成就我！既然我做到了，你又怎么会不行呢？”
“那天我感到自己像是被火点燃了，脑海里都是战争和杀戮，我无法控制自己渴望鲜血的欲望，像是被这邪恶的念头控制着，伤害了那么多同门，我无法抑制想要撕碎他们的冲动，我做不到，我不想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害怕下一个被我撕碎的就是你！”叶枫抓住雪颜的手。“在我异变成鬼王之前，放弃我吧！让我保持着上仙的姿态死去，我会和火琉璃一起消失在三界，永不超生。”
“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雪颜猛烈的摇头，她怎么能让他这样死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雪颜……”叶枫抚着她的长发，眼中是淡淡的柔情。“你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雪颜握住他的手，由于站在这里太久了，他的手心冰凉，或许他的心也是这个温度吧
雪颜有些心疼，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眸。“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叶枫永远是叶枫，不是鬼王！”
雪颜的坚持像是温暖的阳光，轻轻点点的驱散了叶枫心中的黑暗，让他找到了希望。
“我……”叶枫看着雪颜，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你总是怎么乐观，不知道我如果变成鬼王会有多危险！”那股力量控制着他不断厮杀，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当时他还保有自己的意识，就已经不受控制了，如果他完全异变，后果不堪设想。
“都说人心就是一个小世界，心里有什么都会反映成周遭的一切，若你心里装着快乐，世界都是微笑的，我不相信你是鬼王，你就不会是鬼王，答应我，不要放弃！”雪颜握紧他的手，坚定的看着他。
为了雪颜，他愿意相信，相信这世上会有奇迹！
“师父一直在寻找抑制火琉璃的方法，大家都没有放弃，你也要坚持啊！”
叶枫缓缓的抬起左手，手心上赫然出现一个火焰形状的烙印，熊熊的火红，像是要燃尽一切，与这周遭的晶莹显得格格不入，叶枫愤怒的去拔腰间的佩剑，裂风慑于他的怒火，跃然出鞘，剑光大盛，叶枫在猎猎的风中舞剑，寒芒陡转，剑气瞬间将他周身的风雪扫尽，他的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巨大的光芒吞天噬地，整个冰雪峰都笼罩在他的剑气之下，光芒越炽，几乎洞彻天地，叶枫挽手收剑，耀眼的光芒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朵莲花，灼灼其华，熠熠生辉，像是浩翰的星雨从九天坠落，势有万钧，风雪也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原本一望无际的积雪，被叶枫扫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常年凝结的雪雾也被一扫而空，露出了蔚蓝的天空，一切都沉静了下来，四野寂寂，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人间与魔界的鬼族比邻，我们家族受天界之命，世代留守在阴阳际会的交界处，抵御着鬼族对人间的侵扰，因此祖辈流传着一套专门克制鬼族的仙法，刚刚使的叫做‘一念莲华’，是克制鬼族的最高绝学。”叶枫看向雪颜。“如果有一天我变的不再是我，希望能由你来结束我的生命，我会感激你的。”
雪颜看着他的眼睛，痛苦又充满忧伤，张了张嘴，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如何来宽慰他。
叶枫猛的反手一剑刺进了左手的掌心，洞穿了那熊熊的火焰，殷红的血瞬间汇集成流，沿着剑锋滴落下来，雪地上汇集成了一片刺眼的殷红，叶枫抽出剑，血流的更快了，淹没了烙在掌心上的火焰，雪颜忙执起他的手，撕下衣襟，为他擦拭伤口。
“你在干什么！”雪颜又急又怒，更多的是心疼。
叶枫并不感觉疼痛，他收起剑，木然的站在那里，任由雪颜为他着急，却无可奈何。
这段时间，叶枫总是站在冰雪峰上发呆，他在和体内的火琉璃抗争，他在抵抗心中的魔性，抵抗着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他不能让鬼族得逞，他是天界上仙，不是魔界鬼王！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圣灵道人一直在寻找解救叶枫的方法，雪颜也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他，在寒冷的冰雪峰，叶枫再也没有发作过，日子恢复了平静。
“师父，这样就能封印火琉璃吗？”雪颜看着盘腿打坐的叶枫，低声问圣灵道人。
圣灵道人不慌不忙的收回了法术，点了点头。
七天七夜过去了，圣灵道人用叶枫体内世代相传抵御鬼族的仙力，去封印被火琉璃点燃的鬼王之力，这样的叶枫能够摆脱了火琉璃的控制，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仙力，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再没有半点法术。
叶枫睁开眼睛，缓缓的抬起左手，手掌中的火焰熄灭了，只是留下了一个火焰形状的疤痕，身上也没有灼烧的感觉了。
“多谢师父。”叶枫起身，拱手行礼。
“你失去了仙力，已如常人，切记莫要再动用仙法，不要将封印解除。”
“徒儿谨记。”
“失去了仙力又如何，师兄永远是师兄啊！”雪颜站在清仙殿前，开心的笑着。“不动仙术，只拼剑法，我还是一样打不过师兄的！”
面前是雕梁画栋的清仙殿，是天界赐予叶枫的新居所，地处玉清天，以慰劳他抵御鬼族的功劳，叶枫走到雪颜面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雪颜总是开心的笑着，她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温暖着他，给了他很多勇气。“这里真漂亮，上仙居所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到更喜欢在冰雪峰上陪着你。”叶枫揉了揉她的头，再华丽的宫殿，没有雪颜的笑容，与他有何意义。
雪颜看着叶枫，他已经失去了仙力，冰雪峰寒冷异常，他如何能承受，这一点他与雪颜都心知肚明。
“师兄位列上仙，自然要居住在这玉清天，我也好借着师兄的光，常来这里转转。”雪颜笑着，绝口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叶枫本就够苦了，她不想叶枫更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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