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马传文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彻底和老娘撕破脸，请大队长和族中长辈主持分家。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每月按时给养老钱，逢年过节买点营养品，至于自己的两个兄弟，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昨天的一场“苦肉计”，逼出了老娘这些年对自己的不满，也成功的让自己心软了。马家五个孩子，自己作为长子从小就受到父母的重视。虽然父亲走得早，但不能否认自己是唯一一个念完小学的孩子，自己的两个姐姐都没有机会念书，早早的帮家里干活。自己的幼年时期无忧无虑，闯祸打架调皮捣蛋，而两个弟弟却从没有这样的待遇。父亲的骤然离世让这个家一下子就塌了，母亲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自己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明白了什么叫人情冷暖。马传文迫切的想挑起家里的重担，但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时候父亲看病欠下了不少钱，望着债主一次次登门拿走家里仅有的口粮，一家人饿得抱在一起痛哭，马传文不止一次的感到无能为力。三年里，马传文记得每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也学会了扮猪吃老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会让那些想看他们家笑话的人看热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贵人就是老丈人，那时候老三传广生病，家里束手无策，是老丈人路过帮忙把人送到了医院，又出钱又出力。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老丈人教会自己很多东西，靠着老丈人这颗大树，自己总算有能力养活家里人了。也是那个时候自己喜欢上了他的女儿。但是马传文怎么敢做这样的白日梦呢，只能默默的躲在一边看着她就好。

        自卑又自傲的马传文吃了不少苦头才终于肯承认如果将来的媳妇不是这个女人，那自己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宁缺毋滥的性格让他决定下一盘大棋，首先就是得到老丈人的承认，这也是最难的。自己当初去当兵不止是为了改善家里的条件，也是想得到老丈人的肯定。可是，马传文什么都算到了，却忘了老娘对自己当兵这么大的反应。没有和老娘说明白就走了，以至于几年以后再回家探亲时生疏的亲情，无止境的要钱让他觉得心很累。那时再说什么也晚了，老娘一口认定一切都是老丈人的阴谋就是抢走她的儿子去给他当上门女婿，对媳妇的心结从那时就结下了。

        马传文昨晚扶着老娘回屋以后，终于等来了这场迟了十几年的沟通。站在老娘的立场，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自己确实一些事上做的很不好。老娘也终于放下了对老丈人一家的偏见，至于儿媳妇大概也只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吧，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马传文心里明白老娘一直说他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个念头已经深入骨髓了，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能重新唤回老娘的慈母之心已经是他现在挣到的最好局面了。大概天下的婆婆都觉得自己的儿子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好的。错的都是别人。婆媳矛盾这个千百年来都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也只能靠以后自己在中间和稀泥了。对媳妇肯定是有愧疚的，又没有事先和她说好就擅自作了决定。

        “大哥还真是变了不少，谁能想到他今天会来这么一出。”马传武在自己屋里躲着也在和自己媳妇抱怨。以他对大哥的了解是不屑这么做的，他那里知道马传文性格变了这么多。“那我们怎么办？”“工作的事估计是没戏了，不过，我也早就猜到不可能一次就成功的。”马传武对着媳妇一笑说：“以后时间长着呢，咱们可是天天在娘跟前，你以后乖觉一点，在娘跟前多卖卖好，让大牛在娘跟前撒撒娇，我就不信咱娘是心疼儿子还是大孙子。”马传武的媳妇刚点头又想起隔壁老三家说：“老三家可也快生了，如果也是个儿子……”马传武没好气的说：“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毛还没长齐呢，就是他爹我也没放在眼里。老三打小就跟没这个人似的，遇事不出头，一辈子屁也不敢放一个。就算生了儿子也跟他老子一样是个窝囊废。”

        “没声音了，媳妇我出去看看吧”马传广在屋里像驴拉磨一样来回转，心里急得像开了水的锅一样一个劲的冒泡，却又不知道自己出去能帮什么忙。老三家的媳妇叫赵淑华，此刻正抱着肚子安稳的坐在床上给还没出生的孩子缝包被呢。“你别在我跟前转了，我头都晕了。”赵淑华抱怨着把丈夫叫过来，“你看，我缝的怎么样，不是我吹在我们大队小媳妇里论针线上的手艺我要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看着这布料还是我娘专门去求人给我找来的呢。我一直舍不得用，多软和呀，你摸摸，等孩子出生了，躺在里面一定很舒服。”赵淑华聪明的地方就是看得清现实，觉得老二一家算计老大那是想屁吃呢，且不说老大有个厉害的老丈人，就是老大自己捏死老二那也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自己丈夫是没主见，但胜在老实听话，还轮不到老二瞧不起，迟早有他好看的。赵淑华不会和自己丈夫讲大道理，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她只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守护这个让他心疼，打小没有得到过重视的男人。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出来？”马冬梅吃着妈妈夹的腊肉，又很担心爸爸被奶奶欺负。

        “吃你的饭吧，你爸什么事都没有”以王爱红对丈夫的了解，分家肯定是没戏了，只希望丈夫别头脑一热又答应什么办不到的事。

        马艳丽觉得妈妈肯定以为爸爸的苦肉计没成反而是奶奶技高一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在她看来目前局面五五开。母女三人在堂屋里可不会亏待自己，所有人都没吃饭，王爱红就领着女儿们先把饭吃上了。马艳丽看着姐姐一边担心爸爸愁眉苦脸的，一边又吃得脸颊鼓鼓的，煞是可爱。啊哦，自己也得学学。马艳丽刚把脸埋在碗里，打算表演一个彩衣娱亲。就听见大门外几声哭吱吱地叫声，差点把他们兄妹俩忘了。

        “奶奶，牛棚里那帮臭老九的小崽子打我，你让大伯去给我揍他们。拿枪打他们，把他们都枪毙了。”哭声引得左邻右舍都有开门察看的，马传武屋门最先打开，“儿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干的。”刘喜凤抱着自己儿子心肝肉的心疼上了。

        东屋的门也终于开了，很明显奶奶已经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出来看到自己的大孙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也心疼的不行。“大牛，这是谁打得？”

        “娘，我疼，娘，你去帮我报仇，那帮臭老九，那些小崽子，娘……”大牛带着哭腔喊着。

        “那帮臭老九，我去找他们算账去，竟然敢欺负我儿子，大队里就不应该收留他们，咱们给他们粮食，看他们可怜，下地干不了活还静给咱们惹麻烦。我去找我二叔去，怎么也要把他们撵出去。”刘喜凤说着就要去讨个公道。

        “等一下，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马传文拦了一下。

        “大哥，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大侄子被人家打了，你就说该不该去讨回个公道吧？”刘喜凤本来就被今天大伯哥连讽带刺的心里有气，这回更没个好话了。

        “人家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吧，大牛怎么惹人家了”

        “行了，还不够丢人现眼的，都到屋里来说”奶奶板着脸率先回了堂屋。看到老大家的都在屋里，吃过的碗筷摆在桌上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刘喜凤先开口了：“还是大嫂聪明，咱们都饿着肚子呢担心娘再哭坏了身体，大嫂倒是心大先吃上了。”

        “行了，大牛你过来，大伯问你，人家为什么打你？都是谁打了你，又是谁教你说让我大伯去拿枪枪毙他们的话的？”马传文不怒自威的样子太吓人了，大牛吓得大哭。躲在刘喜凤怀里的样子真是跟老二一样孬种，只是看他眼珠四下乱转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老实的。

        “大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谁教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你当大伯的不帮着也就算了，还对我们一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知道，大伯是城里人了，瞧不起我们乡下穷亲戚，我们又不吃你的喝你的，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既然弟妹有这么多怨言那也别委屈自己了，娘，分家吧。”马传文扔下了一个炸弹似的话，就转头跟自己娘说：“娘，树大分支，人大分家。迟早的事，分了家里也就不闹了。只要娘你愿意，您跟我过，我给您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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