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下山
彻夜的无眠伴随着是漫漫长夜，昨晚的黑夜竟如此平静，狂风暴雪已远走，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不管前面将要面对的是万丈深渊——为了她也必须铤而走险了，希望一切顺利，他在脑海中反复琢磨行走的路线，等到一切有答案时，天的一边已慢慢泛白，虽然没有阳光，昨夜清澈的夜光让灰云占据，但风却是温柔的。按着昨日的约定，李宏安排的人员已早早的在办公室等候，五人中除了参与救援行动三人，炊事班的张坤和巡逻队的洪子也加了进来，其中4人各占据着一张凳子，而吴兵则坐在一张，张开的行军床上。李叔看看手表，也不停瞧向窗外，6点30分朗则才推门而进：
“对不起，晚了，大家把凳子移过来开个小的会议。”
4人拿着凳子移到桌边，吴兵站了过来。朗则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记事本，上面画着各种路线，其实这些早已熟络脑海：
“要下山了，我盘算过我们只能走大路了——主要是因为有病人和小孩，走小路虽可减少路程，但雪窝多，危险重重，而且我们的装备要精减，挑实用的，这李宏你安排好了没。”
“昨天李叔一说我就盘算好了！”
“吴兵应急药品让坤子带上”
“早在这里啦！”
一个小小药箱被拿起放在张坤的怀里：
“现在人员安排，由李宏探路，多吉就拜托李叔了，洪子负责后援，丫头就由我和坤子负责。现在6.30分，吃完早点我们上路，都散了吧！李宏去把多吉叫醒。”
“是！”
五人往门口走去，人一走屋里就剩他一人了，他看看时间决定给关山一个电话；桌上的电话被拿起，电话里对面手机响起，“嘟嘟”声响了三下，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好！我是关山。”
“关山，我朗则，我们今天下山，我交待你的事办妥了没？”
“你下来就行，医院那边我也找好了人，是武警总区医院脑科刘主任。”他坐了起来。
“谢谢你啦！”
“咱们十几年兄弟都别说这个，下山注意点。”
“嗯！”
电话放下后，他急忙回卧室。丫丫已坐了起来，一听到开门声她急忙问道：
“是哥吗？”
“你怎么坐了起来，冷到了怎么办。”
他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她伸出双手说：
“我叫过你，你没应我，我就猜你走了。”
朗则见着她伸出的手，用双手捂住说：
“手都凉了，我们准备下，吃完早点就要出发了。”
“下山吗？”
“嗯。”
他替她穿衣服，看着那件羽绒服——想着在山上不抗冻，他拿了自己的一件棉大衣替她穿上；戴好帽子，手套和墨镜，帮她移动双脚下来，穿鞋。她拉拉他衣服说：
“我想上厕所。”
他看了她一眼，转头去门角端盆过来，这是她刚来那天晚上备下给她用的。哨所厕所多是男兵用，而且是全开放型，于是这个盆就成了丫丫的厕所。朗则拿盆放在床角处，他扶着丫丫说：
“就这，你把腿叉开别动，蹲下就行。我到门口等着，好了，你叫一声。”
“嗯。”她点点头。
朗则把窗帘关了，就开门在外头等，几分钟后屋里传来丫丫叫声：
“哥，好了。”
朗则推门而进，只见她抓住床尾的木框，眼睛看向门口，脚下的盆碰翻了，尿洒了一地。朗则拿起门角拖把来到她跟前：
“对不起，哥。”
“没事，洒了我们拖，过来，我看看裤子鞋湿了没？”
他扶着她回床，摸了摸她裤脚，还好只有一点，他把裤脚挽起，脱下鞋子摸了摸里面没事，外面全湿了，他找了块干布细细擦着：
“我以后不喝水了！”
“你傻呀？人不吃饭死不了那么快，不喝水两天脱水而死，该喝咱还是喝。”
“可…”
鞋子擦好，他给她穿上说：
“坐别动，我把地拖了，盆洗好带你。”
“嗯。”她又点点头。
他转头用干拖把拖了一下，转身拿盆和拖把出去，在厕所门外来回走动士兵笑着看他，并打招呼道：
“连长又洗盆啦！”
他看着他们作要打他们的姿势，拖把差点捅到了他们，三两个一闪躲开了。食堂李叔看见他从厕所出来忙叫住说：
“你俩就别来吃了，我叫槐子给送过去。”
“行。”
他左手提水桶，右手拿着拖把回房，正在他忙碌时，槐子用托盘托着早餐进门了，朗则一边拧干拖把一边转头对他说：
“你把早餐放桌上吧！”
“连长，我帮你吧！”
他把托盘放桌就跑过来抢夺拖把：
“已拖好了，你把桶拿回去，水别倒留冲厕所。咱们的水可宝贵了！”
“知道了！”
他提桶看了看丫丫，偷笑着提水出去了。在雪山上唯一的水源就是千年不化的雪，铲下来的雪放在一个大池子里化开，白天为了保证池子的水不要结成冰块，放池的屋子一年四季要用暖炉，所谓的暖炉——就是炉子的通火口连着厨房的烧火灶台，这边烧火后热气就直通暖炉，实际上跟东北的暖炕是一个道理，正因为这样——所以士兵们对水是非常节省的。槐子一走，朗则来到床边扶起丫丫说：
“过来，吃点我们就上路了！”
“吃什么？”她在桌边坐下。
“老三样，粥，馒头，咸菜。”
他把勺子放在丫丫手里，她摸摸碗沿，用勺子盛起一口吃着。而他自己则抓起一个馒头囫囵的吞了几囗，又去收拾了：
“哥，我包里的药别忘了，你那药拿出了没？”
“拿了。”
“记得一天两次。”
他笑着飞快的打好了包，就又坐回桌边端起碗喝着，他边喝边把一个馒头塞到丫丫手里说：
“吃这个顶肚子。”
他自己又抓起一个啃着。将近7.20分李叔来催了：
“行了。”
他七手八脚收拾碗筷：
“别收了，等会槐子会来收的，人都在食堂门口等着。”李叔在门口叫。
他把碗放下，背起包，就来扶丫丫：
“是李叔吗？人呢？”
“走了！起来吧！”
俩人向食堂方向走去，多吉一看俩人，走过来牵起了丫丫空着那只手，丫丫拉着他问道：
“你吃饱了没？”
“饱了！李宏哥说我们今天下山。”
“嗯，姐连累你了！”
“大家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朗则拍手叫道。
站在丫丫对面的李叔，听到朗则命令，也忙伸手招呼多吉说：
“过来，我背你。”李叔蹲下。
多吉踌躇不前，朗则推推他，丫丫也扯着他的手说道：
“去吧！”
她撒开牵着他的手，并推了他一下，他方才过去。朗则把背包转挂胸前，在丫丫前方蹲下扯扯她手说：
“趴下，我背你。”
她不动，他催促，洪子看到走过拽过朗则包说：
“连长，包由我背。姐姐你就上吧！你由我们连长和我们坤子轮流背，不会累着他的。”
他一手拿包，一手伸过去拉她。听他这么说，她顺从的趴了上去。
一行人以一字形的方队向前潜行。山顶向下走着，突出岩石块尖尖的，人抓在上面并没有抓的太牢；四处白茫茫的，抬头看天云竟像是飘在头上，天是蓝的，有一丝微风。行走的速度很快，人是迈着大方步走着，这样的速度已是边防军惯有的速度了。他的手紧紧的托住她的两腿，她双手抱紧他的脖子，睁着眼，用耳朵倾听着周围，风拂向她的脸庞，整个山间就听到人踩踏着雪发出的“咯吱”声：
“哥，你送我下山后是不是就要回连队啦？”
“谁说的？我要送你们回家。”
“真的吗？那阿妈可高兴了！”
“嗯，丫头下山后给叔叔打个电话吧！”
“那个叔叔啊？”
“你爸啊！”
她不语把脸埋在他肩上，洪子前胸后背各背一包，紧紧的跟在俩人后面，坤子在前面偶尔回头看看，等等；走了将近半小时后，到达了达岭斜坡，坡呈8o度，上来也必须要借助冰镐绳索；下去人必须滑着，李宏下去后，在坡下向上看着，李叔是紧抱着多吉下去的，坤子第四个下去，轮到朗则时，他看着洪子说：
“洪子你先下去。把绳留我”
“连长，你带人，你先下。”
“这是命令。”
洪子回头看了看丫丫，把包往坡下一丢下去了，坡下李宏把包接住：因为丫丫看不见，不可能一人下去，坡的另一边是崖边，即使是运物资的车辆到这也要停了，物资开始要用人力往上背，上山的路——险境丛丛，因此探亲的路被连里士兵称为“爱之险路”。朗则拉着丫丫手说：
“下面是个徒坡，你别动，别怕，抓紧哥。”
她目视朗则点点头：
“坐下。”他命令道。
她在他帮助下坐在雪地上，朗则在她后面坐下叉开腿抱住了她，然后用绳子在俩人腰间缠了两圈说：
“要下去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他双手往后一撑，人就下来了，风迎面吹着，丫丫听到耳边风响，一阵心悸，人就让坡下的李宏挡了一下停了下来：
“怕吗？”朗则在她耳边问道。
他忙解绳子，多吉伸手拉丫丫，朗则站了起来，看看手表说：
“这过了，下面的路好走了。都拿上东西上路吧！”
他站在丫丫面前蹲下说：
“上来吧！”
坤子捡起药箱忙跑来说：
“连长，让我背吧！”
朗则看看他，站起接过药箱，卸下他背包说：
“行，你来背。”
“嫂子你上来吧！”
他拉拉她的手，他没意识说错了话——可后面的丫丫却满脸通红，朗则听到往他头上打了一下，转到他后面跟着。此时的路是三年前营区修上来的，虽路上铺着厚雪却好走多了。走了两小时后，一行人在陡坡下方左侧大石块下，众人围坐一团，多吉靠着丫丫，脸上挂着的墨镜丢在了地上，李宏捡起说：
“戴好。”
“不戴，老掉下来。”
“不戴好啊！瞎了别找我们。”
丫丫抓着他手说：
“快戴好，哥哥说得没错，瞎了，像姐姐这样处处要人照顾，想看最美的地方也没有了！”
他看看李宏，把脸凑了过去，李宏替他戴上用小绳替他在镜根两处打了一个结——免的让镜框再次掉落。各人吃了一点东西后，又加快速度走了两小时后，前面李叔突然回转到朗则身边提醒说：
“朗则你看——远处的山快看不见了，浓雾要形成了，再往前五公里是鹰嘴崖我们要快点！”
“我注意到了。”
他摸摸已趴在李叔身上睡着的多吉喊道：
“速度要加快，浓雾一形成就难走了，尽快赶到鹰嘴崖，前后跟紧点，李叔赶紧上去。”
他叫停坤子说：
“坤子，人我来背。”
坤子停下，丫丫下来伸手叫着：
“哥，出事了吗？”
“没有。”他伸手抓住她又说道：
“由我来背你。”
他蹲下，她趴上，队伍前进了四十分钟后，浓雾已形成，冰雹挟带雪粒坠落，前方一米内完全看不见，先头走的李叔，宏子消失了，坤子不敢走，四人围在了一块，朗则扶着丫丫看向坤子说：
“你带上电筒，前面找着，俩人的距离，离我们不会超过两米。”
“好。”
“计算距离，别走偏了。”
“嗯。”
坤子从背包侧袋掏出了一个微型电筒闯进浓雾里，只十来秒，前方闪着手电光亮，三人闯了进来，李叔喘着气说：
“看不见你们，我俩就掉头了。宏儿说前面就是鹰嘴崖入口。”
“行，宏子把你捆绳拿上，每人抓一头，保持距离，由李宏牵绳引路，前面鹰嘴崖入口右边是悬崖，往左边走，坤子，洪子听到没？”
“听到了。”俩人大喊。
队伍在慢慢移动，已经能看到坍塌处，一进入崖块底下，视线清晰了，越野车停在原来地方，但车身已蒙上一层雪白，尤其左侧车门已冻上，用手掰也掰不动。两天了天气恶劣，车油估计也冻上了，七人只能靠岩壁站着，李叔在李宏帮助下把睡着的多吉移到胸前抱着，朗则放下丫丫绕车走了一圈，他祈福浓雾赶紧散，他祈求风来。丫丫搓着手问道：
“李叔，多吉呢？”
“睡了！”李叔小声说着。
“班长，不会在这过夜吧！”洪子靠近李宏小心问道。
“不会的，雾来的快，散的快，现才几点？离天黑还有五六个小时，过了这段路，三小时就到垭口了。”
冰雹下了一会后，渐渐的一丝风起了，已经能看见落下的冰雹，朗则见着知道风只要再大点——不消一刻，就能看清路，他看看手表两点整，他倚在车头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吸了起来，他不停的看向崖外，丫丫蹲下地上，坤子看着把包垫在地上，拉了她一下说：
“嫂子往这边坐。”
他帮她移了过来坐着，丫丫听着脸绯红不知怎样应答，李宏站在他和洪子中间用手胁处撞了他一下，手指朗则悄悄贴耳边说：
“别乱说，等挨揍。”
坤子不敢说了——其实丫丫不是朗则的亲戚早在营房传开了，朗则细心的照料丫丫，众人看在眼里，都猜测着自己连长，只是当着他的面——大家不敢拿此事作为开玩笑之本。坤子蹲在丫丫旁边，等了将近半小时，朗则发觉雾气正驱散，他下命令，于是众人再次赶了起来，此时多吉已用毛毯包裹着转趴在李宏的背上，李叔挎着背包跟在后面，丫丫趴在朗则身上问：
“我们安全了吗？”
“没事，快到山脚了，下面的路更好走了。”
越往下，路都是小石块铺成，有积雪，但已没山上厚，偶尔一小块还露出灰色的表面，再走了两小时，两边出现更多大小不一的山丘。前面的山丘一拐弯就是垭口了。
关山在早上接到朗则电话后，把早上工作做完，下午的的工作交待好，吃完午饭就拖着小兵上路了。俩人在垭口处等了将近四小时，小兵看向他说：
“不会出事了吧！”
“胡说什么，都是技术过硬的，那能出事。”
他推开车门下来，垭口的大公路全是柏油路，公路左侧方是一大片干草地，草皮的黄草根贴着泥块，再远几十公里外是山峦，垭口右侧是雪山入口处，关山焦急的瞧向那边，他不断看着手表。天越发的阴——怕是有雨雪下来：
“哥，快看那是他们吗？”
小兵拍打着挡风玻璃叫道，随她手指方向看去，有几个黑点在蠕蠕而动，再近一点，是他们，关山冲了上去，近了，他看见朗则背着丫丫，他近前说：
“可下来了，等你们快五小时了。多吉呢？”
“在前头。”
他顺着朗则视线看去：
“睡了？”
“是关山哥吧！”丫丫顺着声音看去。
关山摸摸她后背说：
“丫头下来，哥抱你。”
朗则放下她，关山腰一弯，双手向上一托，把她抱了起来，她单手紧搂住他脖子。朗则跟上笑着说：
“这么久不见，厉害了！”
雪开始飘落还带着小雨点，风大了起来，众人向车靠近，笑声也开始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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