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风云散

京都的混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大部分的士兵将领都在外城，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染上病情的人们，而大殿之内许多的官员则在争论不休，讨论着如何处理现下的情况，从早到晚，大殿里的声音从未停歇。

        左丞相许文杰作为这个国家的丞相自然也无法躲避这场争论，每日天还未朦朦亮便急急匆匆的往大殿之中赶去，至夜色渐临才回到家中，得以暂歇。

        大哥作为长子，因为年龄尚小，所以也只能呆在家里束手无策，自从鼠疫爆发之后，许音便很少见到自家的大哥。

        他常常的待在自己的书房里，翻阅以往的史诗书籍希望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父亲回到家里的时候，常常是板着一张脸的：“这群家伙有难当头居然还只知道争论是什么彼此的利益，只知道争论一些没有用的东西，也不看看这城池外面病死的人们！”

        许音则是照管着府里的事情，虽然她总是对这府里的奴仆们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说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但是这个府里仍然蔓延着一种不安的气息，并且逐渐的扩散，这是她所无法阻止的。

        又是一个夜晚，惨白的月光直愣愣的挂在天边，许音特地的准备好了一些吃食去看望父亲，这些日子连府里的吃食都简单了许多，特意准备好的夜宵也只是一些猪肘子炖汤。

        走在路上的时候，许音沉沉的思考着，却突然听见旁边有一些窃窃的私语声。

        “府里这么多口子人，粮食还够吗？”

        “这么多人生病了，怎么丞相还没有想出法子来。”

        “怕是丞相也没有什么法子了，我们还待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许音刚刚皱了皱眉，夏书就挺身出来，厉声呵斥道：“有闲心思在这里碎嘴，还不如去多做一点事情！”

        这一声呵斥吓的那些奴仆们，忍不住瑟瑟发抖，都诺诺的说着：“是，是的。”

        桑琴走上前去，细细的端详着这些人的面容：“自个儿去领罚，这个月的月俸你们就别想要了。”

        眼前的不过是两个方才十几岁的少女，听了这句话，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惨淡，最左的那个穿着荷绿色衣服的，小丫头却是忍不住的扁了扁嘴。

        许音看见了小丫头眼睛里的不甘心，却也不多说些什么，只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语：“如果离开了丞相府，你们就会和那些在外城苟延残喘的人一样，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说这里？”

        许音能够理解这些小丫头心里的不安，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容许这些人来诋毁自己的家。

        来到了自家父亲的书房，远远的就看见他书房的灯仍然亮着。

        打开吱呀的木门，背对着自己的父亲转过身来，隔着蜡烛朦胧的黄晕，将手指比在了自己的嘴唇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在父亲的旁边，梅氏正在贵妃椅上睡的香甜，薄薄的毯子盖在上面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母亲怎么在这里？”许音走了进来，放低了声音问。

        几个丫头连忙轻声把汤放下，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并且贴心的关上了门。

        面对语音的问题，许文杰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中颇带有一种宠溺，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我说没有必要，你母亲非要陪着我，说担心我又熬夜，结果还不是自己先睡了。”

        许父低下头无奈的样子，还可以瞥见几分年轻时候的俊美，想当初的父亲母亲想必也是佳偶一对。

        想到母亲可爱的样子，许音也忍不住柔和了眉眼，真心的说道：“父亲母亲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的，到底是要走一辈子的人，”许文杰淡然一笑，将手上的书轴放置在桌子上，“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早睡比较好。”

        许音斟酌了一下语句，问：“前几日女儿叫父亲查的事情如何了？”

        “我苦恼的正是这个问题，”许文杰低声说着，索性拉着许音走到屋外大院，免得吵到梅氏，“梦画，你去看着外面别让闲人进来了。”

        梦画点了点头，隐没在黑暗里，其他的几个丫头也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桑琴退出去的时候将外面的烛火添的更亮了些，而两人就借着烛火，在烛火下看着那冗长的卷轴，卷轴上大致的画了京都的整体构局，一些细密的红点布局在京都的上面。

        “音儿，你看，”许文杰指点了卷轴上的某处：“这些红点所处在的位置基本上全部都是在护城河旁，而且最重要的是一般来说在河水旁的贫苦人家大部分都沾染了疾病，而些富贵之家却鲜少有人。”

        许音点了点头，故意偏头做出一派疑惑的神色：“护城河不是大部分居民每日用水的地方吗？”

        “用水？”许文杰一瞬间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又不甚清晰，思索了许久，突然激动的说着，“对！用水！”

        “为什么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都没有怎么沾染上疾病，因为他们大多数都用自己自打的井水！”

        “一定是有人，将这鼠疫之毒洒在了河水上头！”

        父亲果然好聪明，一点就通，许音抿着嘴唇偷笑，决定再添一把火：“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为什么太子殿下会染上疾病呢？”

        没错，出现了，这个前世最大的疑点！

        发生了鼠疫，而且鼠疫在繁华的京都，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再加上这个国家的太子殿下的死亡，更是将这个疑惑推向了顶点。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巧合了。

        前世的时候，这个巧合最后被完美的遮掩过去了，但是这一次，许音不打算让它遮掩过去，她直觉在这背后应该有更深层的什么东西。

        接下来就是自家老爹的沉思了，在这里方面许音并不打算过多的打扰，泄露这些消息已经够了，她相信自家老爹的聪明才智。

        不打算打扰自己父亲的沉思，许音静悄悄的退了出去，这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大早上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五皇子李嘉泽的侍从们从遥远的边城一路招募带来了许多的名医。

        这些名医刚刚来到京都之中，便被眼前的人间地狱给吓了一大跳，于是很快筹备的手续就开始准备了起来，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大夫，很快场景就井井有条了起来，无论是病人的救治，还是后续的处理，卫生的清洁，大夫们得心应手。

        沾染了鼠疫的尸体被厚厚的垒成了一堆，在城外被火化。

        这个国家的子民大多数都信奉入土为安，所有人都期盼着死后在土里有一方地可停留，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疾病，却只能让他们选择被人诅咒一般的死去。

        也不知道是否有一块地方可供他们栖息。

        “嘉泽，这些，都是你带的人？”皇上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祥和睦，但是知道他们之间空缺了了十几年亲情的李嘉泽只觉得讽刺。

        “为父皇分忧，这是理所当然的，父皇放心，等到这次治疗之后，孩儿的手下基本上都会退回到边疆。”

        李嘉泽跪在大殿之上，冷静而沉着的说。

        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懂事，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想到这孩子如此聪明，而当初的自己又是如何的冷落了他，皇帝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生分了生分了，朕自然是相信自己的皇儿的，这一次，五皇子有赏！”

        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奇趣巧艺，将会全部的被搬往五皇子的暂居住所。

        为什么是暂居呢？因为五皇子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在京都的宅邸，这一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鼠疫未能结束，他的宅邸也就自然不能够新建起来。

        赏令一出，朝堂之上的所有人表情各不一，蓝康一脸的似笑非笑，他闲暇的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笑意便越发的深了。

        “臣有奏。”

        大殿之上，许文杰的声音掷地有声，打破了沉默。

        “爱卿何奏？”

        龙椅之上，皇上正襟危坐，自带威严。

        “这次的事有异。”

        瑞和二十二年，鼠疫大发，五皇子嘉泽带来大量名医救急，奖。左丞上奏，称事有异。原有他国细作，串通大臣，放毒太子，祸及民众。次月，六皇子无故惹怒皇上，贬为庶民，流放千里。

        “真没想到，居然是六皇子串通外贼，在自己家里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居然还闹到别国，”关墨书啃着桃子，皱着鼻子表示了自己的嫌恶，“真是丢脸。”

        自家的桃子总是晚熟，没想到让墨小爷白白占了便宜。

        “皇室凉薄，不一贯如此吗，”合上了手里的书，许音坐在自家的桃树下，仰望那个吃着桃子的笨蛋，无奈的说着，“这种皇家辛秘也是你能说的吗，还有你快给我下来，再吃我家桃子要钱的！”

        “小气，”墨小爷撇了撇嘴，突然又笑了起来，乌黑的眸子里不觉自带风流，“许音丫头，接下来要去哪里玩？”

        这次的风波来的快，散的也快，不过三个月，很快这个京都就会又繁华起来，仿佛之前的那么多尸体残骸只化作了一缕轻烟便可以轻易忽视。

        嘛，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这只是一场序幕。

        仰起头来，许音扬起了一个恶劣的笑容：“行啊，有本事你先下来。”

        先不顾外面正在开始涌动的暗潮，接下来的一两年还是和平的。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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