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炒鸡蛋
宫里过年，美酒必不可少，作用也是驱寒辟邪。
皇帝高举杯，众人同端杯庆贺，说着祝凉国昌盛一类的话，然后共饮。
宋学旻勾唇一饮而尽，他今日着一件大红外袍，墨黑头发高高束起，美酒顺着喉结上下，脖颈透白。
宫外月色皎洁，也不及逍遥王爷一半的妖娆。
觥筹交错间，隐有妃嫔不经意轻轻去瞥，而后低头，俏脸红霞一片。
皇帝位高权重，外貌上的欠缺却是不能掩饰的，自古人类就偏好美的事物，食水果都要挑好看的，更何况是人。
但皇帝位高权重。
宋学旻放下酒杯，转头对自己的夫人温声细语地说着话，柳珍儿刚喝了酒，不胜酒力，此刻面似桃花，两滴嫩红在脸颊渲染开来。
莫名地，他想起某夜从书房出来，偶遇同样醉酒的一人，吵吵闹闹，难成体统。
宋学旻忽然垂眼，遮下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再抬眼时，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太监，正向他使着眼色。宋学旻移眼见那上座无人，瞬间会意，静了一会方站起身从侧门出去。
果然有一人在外面等着他。
“三弟。”皇帝背手而立，笑着看他的红衣，“逍遥王爷，名不虚传。”
“皇兄就别笑话臣弟了。”宋学旻拱了拱手，“不知皇兄叫臣弟所为何事？”
“今日除夕，寡人邀胞弟赏月，不妥吗？”
“赏月自是妥的。”宋学旻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夜色，月亮又大又圆，又逢佳节，正是赏月的好夜晚。
不过也有不足：“冬夜太寒，皇兄要多注意龙体才是。”
“三弟，你可记得，多年前父皇攻下西国的时候？”
“记得。”宋学旻点点头，印象深刻，“当时父皇很是高兴，赏了大臣们奇珍异宝，许将军加官进爵，大赦天下。”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纯粹是因为当时父皇还给他带了把精致的长剑，刃如秋霜。年少他极爱练剑，于是寸步不离身。
“嗯，后来父皇便把许将军的女儿许给你。”皇帝忽地话锋一转，“传言你对许氏是极宠爱的，怎的今日没把她带来？”
宋学旻没说话。
皇帝又道：“哦，听说前段时间你又收了个妾室……”
“……皇兄。”宋学旻终于忍无可忍，“您有话直说吧。”
四下无人，守护的侍卫太监都得了皇帝的令退到暗处，低头环手，无人注意这里。
皇帝一手敲在他后脑勺，极为不满：“你逍遥王爷风度翩翩，模样俊俏，朕担心自己的妃嫔不行？”
***
恍惚回到多年前，兄弟情深，皇帝是太子，宋学旻是皇子。
为了小小的绿豆糕、一把宝剑，亦或是一本奇书扭作一团，皇帝年长，赢了又会心疼起弟弟，最后还是通通将胜利品拱手让他。
皇帝从小到大都不满宋学旻生得比他好看，这是仅兄弟二人知道的秘密。
怎么能传给他人听？太子的威严一定要保住的。
此时此刻，他一手拍在弟弟头上，倒很像多年前教育弟弟的兄长。
其实他一直是，只不过高位坐的太久，在人前的掩饰也慢慢搬到了人后。
也便孑然一身。
宋学旻吃痛，却又笑起来：“皇兄还介意着？”
多少年了，念念不忘。
“这是朕心口的痣。”皇帝斜眼看他，“以后没事少来宫中走动。”
“是，臣弟遵命。”宋学旻始终忍着笑。
半晌，皇帝叹了口气，才想起正事：“你吩咐下去的人，找到东西了吗？”
“暂且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哦？”皇帝转过身，“快了？”
“这次派的人很伶俐，做事效率也高，按照臣弟给的单子，倒治了几个贪官商户。护国珠，指日可待。”
“是你府里的人？”
“是，前些日子臣弟招进来的侍卫。”
“伶俐就好。”皇帝颔首，“告诉他，东西找着了，朕可封他个正品官员做。”
“是，臣弟知道了。”
***
除夕佳节，灯火通明，欢笑声此起彼伏。
热闹非凡的王府里，酩酊大醉的有，喝酒猜拳的有，认真守卫的也有。
然而不远处曲径深处，只有一人落寞地趴在床上叹了将近一晚上的气。
她就知道，许夫人做的元宵肯定没有她的份，若她在杵在外面可能有，但她现在一个人在房间，许夫人应该就装作不知道她在的样子就这么翻篇了吧……
好饿啊……
话说她都在床上趴了好几天了，上厕所虽然有些痛，但是好歹也能行动。没人送吃的还不能自己去找吗？
打定主意，曾皙拽起一旁的衣袍披上，她记得她的房间跟厨房挨得很近，应该走不了几步就能到。
小心翼翼下床，屁股上还是肿着，裂口的地方结了痂，冒出嫩肉的时候黏在亵裤上，撕扯地发痛。
曾皙咬牙撑着床柱，两只脚胡乱蹬进鞋子里，而后一前一后在地上滑行至门口。小小的一段路硬生生走了近十分钟。
肩膀上下九十度幅度地抖，衣袍松松垮垮地瘫在身上，遥遥看去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推开门，长廊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眯眼去看触不到头。长廊深处借着干冷的冬风吹来庭院里的喜庆洋洋，已是深夜，想来快到春节了。
撑着房门慢慢滑向厨房，门外院里池塘似乎结上冰，池水像一层白色的玻璃，倒影出松树的光秃。
妈的，曾皙忍不住想骂人。
好荒凉啊。
他们古代人欺负现代人。
***
厨房里没有人。
桌上杂乱无章地推着些剩菜和空盘，想是前院侍卫小哥们放进来的，这会子丫鬟婆子都去准备庆新年了，自是无人收拾的。
当然，曾皙也没那个闲功夫去收拾。
凭感觉打开灶台上方的大柜子，果然看见个盒子，取出来打开一看，一个个圆溜溜的鸡蛋端端正正躺在里面。
嗯，炒个鸡蛋吃还是可以的。
不过油在哪里？
曾皙绕着灶台四下看了看，盘子，碗，菜刀，一把肉锤子，看着很像刑具，让人背脊发凉。
古代的油一般放在哪里？
打开柜子，没有；抽屉，没有；灶台上，也没有。
曾皙看了眼手里的两个鸡蛋，灶上刚拿出来的空碗……没有油可以炒鸡蛋么？
“师父？”
突如其来一声，在寂静夜里有些瘆人。
曾皙扭过脖子看他，外面似乎下雪了，他身上落着雪花，墨色长袍，整个人看着有些冷清，手里提着个类似保温桶的盒子。
曾皙眼前一亮。
“徒儿，你怎么来了？”
叶翟放下盒子不说话，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很是不满：“您怎么下床了？”
这不是废话么：“饿了，来厨房找些吃的。”
“我不是说过了，会给您带吃的回来。”他神情冷淡，沉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冷冰冰地，“师父怎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外面冰天雪地的，您屁股上又有伤，染了风寒伤势势必要加重，师父想吃什么大可告诉我，何必折磨自己的身子？”
“……”
关心人的话说成这样实在让曾皙说不出那句谢谢你关心我啊……
面前的人朝她走来，越走越近，黑色的阴影渐渐笼罩住她。他低下头来，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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