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诗
***
终于回到了自家床上，曾皙乖乖趴好，看着叶翟出门去厨房提着小盒子回来。
“可能有些凉了。”叶翟边说边打开盒子给她取出一块，“幸好，还是温热的。”
曾皙感激地笑着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谢谢。”
“没人送来晚膳？”
“没有。”这馅饼真的挺好吃，层层酥脆，馅多皮薄，“今晚除夕，大家都挺忙的。”
叶翟蹙眉：“我听说许夫人今晚送元宵，没有让丫鬟给你送一份来么？”
曾皙默默吃饼摇头。
叶翟沉下脸，看她吃的正欢，有些话还是咽下了。
如果不是他来的快，现在给他送吃的的人应该是付则。
方才来的路上，街巷深处，有一人同他一样拿着食盒，急急朝这边走来。
见她吃完，叶翟复又给她取出一块，再把盖子盖上，这样食物凉的慢些。
“马上就是春节，你不留在家过吗？”曾皙方才想起，他大老晚地给她送吃的过来，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不用。”叶翟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关系抛得很清，“我跟母亲说了过了，她让我过来的。”
“阿姨……令堂真好。”曾皙感慨地点点头，“手艺也好，真羡慕你。”
叶翟失笑：“师父的母亲呢？”
“已经去世了。”曾皙顿了顿，补充道：“去世很多年了。”
曾皙偏头想了想，是初三那年吧，她和爸爸去新西兰旅行，飞机失事，再未回来过。
叶翟半晌不说话，看他神情有些愧疚，曾皙眉心一动，很快抿嘴笑道：“没关系呀，这些年为师过的还好。”
不是很好，是还好。
双亲去世，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见任何人。每天来看望的人多，对着她指指点点，言语中无一例外担心她的未来，连带着她自己也担心起她有没有未来。中考因此失利，上了个不怎么理想的高中。
后来，航空公司给了赔偿。她被姨妈接回家，姨妈对她挺好，但家境不是很富裕。表姐也是高中生，学习压力大情绪不好，跟她住一个房间时常发火。高中复习资料学费书本费，学习条件方面曾皙从不好意思多开口。
那几年能省就省，实在不行就抽时间去发传单，但学习成绩一直不敢耽误。
再后来考上好点的大学，曾皙办理住校搬了出来，找好咖啡店快餐厅的兼职，假期都混在图书馆和咖啡店，逢年过节再买点礼物去姨妈家看望姨妈。
尖子生，学霸，大神，这是她所在的每个学校同学给的称号，说她是榜样是偶像。
有些事情，她划分了很明显的界限。
自己有能力赚钱，就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
所以她一直觉得，以她的努力，考个公.务员，未来的成就一定万众瞩目。
前程似锦。
现在再来看看她的生活，因为挨板子趴在床上吃着快冷掉的饼，职业是小偷，身份不详，在古代21岁的高龄，未婚……
“师父。”
对了，还有个不怎么开窍的徒弟。
“嗯？”
“……原来是因为这样您才会偷东西。”
“……不是。”曾皙哭笑不得，“为师很认真地在生活。”
“我明白的。”叶翟一脸真诚，“以后徒儿会孝顺师父的。”
小子，你明白什么啊明白……
噼里啪啦。
外面开始响起炮竹声，应该是新年了。
若在现代，此刻天上肯定炸开五光十色的烟花，偶尔红色跟绿色撞在一起，迸发的火花也照样迷人。
转头看叶翟，他正给她倒着茶，听见声音一点也不兴奋。
“喂！”曾皙提醒他，“新年到了。”
“嗯。”
嗯？
叶翟放下茶壶，把杯子递给她，曾皙接过喝了一口，道：“你们这里过春节，有什么习俗啊？”
“我们这儿？”叶翟挑眉，“师父不是凉国人？”
“不是啊……”想起付则曾跟宋夫人说过的话，曾皙聪明道，“我是在西国长大的。”
“西国？”叶翟略一沉吟，眼中闪过精光，“师父是西国人？”
“是……在西国父亲一个朋友家长大的，我并不是西国人，但也是最近才到的凉国。”
“什么时候？西凉常年征战频频，凉国城门把守森严，师父若在西国长大，凉国士兵肯定不会放行。再者西国人最痛恨凉国，怎会愿意抚养你长大？”
曾皙被他问的头皮发麻，口干舌燥，猛灌下一大口茶水，倒霉地呛着一直咳嗽，叶翟叹口气帮她顺背。
“你……咳咳，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为师头脑不好，忘性大。”
“……”叶翟无奈扶额，坐起身正色回答，“凉国新年挺热闹的：燃爆竹，驱鬼降邪；贴剪纸，图个吉祥；登门拜年，吃年夜饭，刚才我们的守岁。对了，元宵还可以猜灯谜。”
“挺热闹啊。”曾皙听的欢喜，“灯谜都是诗吗？”
“嗯，以绢灯剪写诗词，藏头隐语，元宵佳节，将诗谜书于灯中，映于烛，任百姓驻足猜度。”
曾皙好起奇来：“你们的诗，都是怎样的？有意思吗？”
“何谓有意思？”叶翟反问，“灯谜是有意思的，至于诗词，懂得的人自能悟出别番韵味。”
这话颇有鄙视的蕴意。
“我也会作诗的，就拿今夜作例。”曾皙不服，在脑子里胡乱一通，随口成句：
“新雪袭人清，年初叹街静。
万籁如梦里，福运窜上心。”
叶翟静了一会，缓缓问道：“师父，你凑字呢？”
“……”曾皙白眼看他，“凑什么字，师父在给你做藏头诗。”
“新、年、万、福？”他一字一句地问。
“对。”曾皙笑眯眯地看他，一副‘我很厉害快夸我呀’的架势。
“为什么‘万籁如梦里，福运窜上心’呢？”
“呃……”曾皙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解释，“守了岁的，春节早晨肯定醒不早，那街上就没人啊，像做梦一样清净。至于富运么，都是图个心里安慰。”
“……”
***
王府前院
因为下雪的缘故，庭院的大桌移至亭里。无家可归的侍卫们醉倒一片，有人手里抱着酒壶，嘴里嚷嚷着再喝再喝，有人两手勾肩搭背，亲昵地唠着家长里短。
丫鬟小厮待在各自房中玩耍，夫人们早早沐浴了在檀木桌前刺绣，时不时跟身边陪嫁丫鬟聊起年少趣事。
都无人注意到从内院走出来的付则。
提着食盒的手有些僵硬，骨节分明。
食盒里是他今日从家里打包好的年夜饭菜，他知道她今日一定念家，所以被父亲责骂也尽力溜出府来看她。
前几天的事，是他跟知府说请，才判了她二十大板。
一直耿耿于怀。
平日里曾皙一副男儿装扮，他便真拿她当男儿看待了。二十大板，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他觉得她亦能忍。
等到她被人抬到面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某根弦开始断了，每一丝断在心肝脾肺里，然后在那里翻转成曲，再度断开。
对不起……
他跟她道歉，曾皙一脸轻松答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吗？
是，若不是他跟知府说明事理，她可能会被打三十大板，五十大板，六十大板……反正伤势更重。
但她越说无关，越是不在意，反而时时刻刻让他愧疚。
她说认他做兄弟，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做王府侍卫总管多年，总有人明里暗里想跟他拉拢关系，他明白，都想往上爬，越爬越高。
就跟父亲屡屡的暗示一样，让他对王爷言听计从。
但他不想站在高处，越爬越高，势必摔得粉碎。
曾皙不一样，从第一眼见她时就不一样。
聪敏机灵，一双眼睛时刻都在洞察人心，不像个女子。
不温柔贤惠，不亭亭玉立。
她接近他，纯粹是为了活命。
因为太笨了，什么都不懂，被人坑骗去也不知，得找个聪明谨慎的做兄弟才行。
想到这儿，付则淡淡一笑，一滴雪花落在肩上，很快又化掉。
付则神色一敛，她那个徒弟，来路不明，心思慎密，对她倒是真心地过了余。方才厨房里的动静他看的一清二楚，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不对劲。
真心还好，他就怕他是利用她，趁机得到什么东西……比如，护国珠。
但是曾皙不懂，他就帮她观察，做兄长的，应该为她做些事……为妹妹做些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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